東臨碧屏,以觀滄海。雁蕩山東斷崖峭壁,猶如刀削斧劈,山成半屏,直立千仞,巍然屹立在東海之濱。其時正值初夏,連綿數千米的絕壁上綠蘿纏繞,放眼望去舉目皆碧,無愧其碧屏山之名。
燕然一人一馬,正悠然穿行在山腳小徑。其間雲霧繚繞,煙濃柳徑,見那碧屏山猶如巨斧橫斷大海,威鎮巨瀾,怒截狂濤,氣勢雄偉,險峻壯觀,心底也不由得不壯懷激烈!
他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小酒壺,喃喃自語道:“此情此景,豈可無酒?黑妞兒,想必你也作如是想吧?”那匹被他稱作黑妞兒的大黑馬鄙夷不屑地打了個響鼻,轉頭,滿眼憐憫地望著他。他哈哈大笑,仰頭一口飲盡壺中酒,隨手在馬臀上拍了一記,那匹心生惻隱的黑馬登時惱怒了,掉頭蹶蹄,再不瞧他一眼。
炎陽熾熱似火,山路崎嶇難行,幸而這條小徑上垂柳依依,倒也清涼怡人。又走了小半時辰,隻見迎麵一塊大岩石當道,其形陰森可怖,自空憑臨,宛似饕餮凶獸彎腰俯視,令人不寒而栗。
忽聽岩後數聲呼哨,躍出來四名白衫男子,各執長劍,攔在當路,虎視眈眈地望著燕然,卻又默不作聲。
燕然上前唱喏行禮,含笑說道:“在下西涼燕然,借道往東海去。幾位英雄,勞煩讓過一步。”一名精瘦男子踏上一步,冷笑道:“西涼燕然?不是來自北滿麼?哼,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不名一文的屠狗之輩,也敢擅闖我雁蕩山了?”燕然心裏不免有氣,尋思道,我怎麼就成了屠狗之輩?
他不明就裏,當下沉住氣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雁蕩山乃天下人的雁蕩山,我又如何走不得?”那精瘦男子喝道:“你到我雁蕩山來恃強逞能,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不給你些厲害,你還道雁蕩劍派裏盡是無能之人!”語聲甫畢,他將身一晃,足踏奇門,劍走偏鋒,霍然刺往燕然腰肋。
燕然當下側身讓開,待要說話,另外三名男子也各挺長劍,將他與黑妞兒一道圍在垓心。燕然怒道:“在下不過途徑寶地,四位要待怎地?”那精瘦男子喝道:“除非你將我手中之劍奪了下來,否則休想從此過去!”說著又是一劍,這一劍竟是當胸直斬燕然。
自古劍走輕靈,講究的是偏鋒側進,並不能像運刀一般地硬砍猛劈。他這一劍硬斬過來,顯是全然沒將燕然放在眼裏,劍招使得極是輕佻。
燕然勃然變色,心想:“奪你之劍,又有何難?”眼見劍尖斬到,他伸食指扣在拇指之下,對準劍尖彈出一道青芒,隻聽“嗡”地一聲,那精瘦男子把捏不定,長劍直飛上半空。燕然不等那劍落下,“錚錚錚”衝著另外三名男子也是連彈三下,又聽得“嗡嗡嗡”連響三聲,那三柄長劍也依次跟著飛起,劍刃在半空中翻騰,日光映照下更是閃閃生輝。
黑妞兒興奮地打了個響鼻,大頭湊到燕然肩膀上蹭了蹭,以示嘉勉與鼓勵。燕然在七曜劍陣時,已然窺破了真武境,隻是因為要祛除相思淚蠱毒,而將那朱雀之精渡入了段新眉體內,功力未免下滑了許多。但他本身青木真元充沛,青龍之魄沒有了朱雀之精的相互製約,更是狂暴威猛無比,所以他隱隱仍是而立巔峰之境。
他平時出手,倘若不是形勢所迫,總會為對方留有餘地,此時氣惱這精瘦男子言語傲慢劍招無禮,這才一顯神通,索性將這四名男子的長劍一並彈去。
四名男子長劍脫手,卻還不明白對方使的是何手段。那精瘦男子惶急叫道:“這廝使的定是天命教邪法,走吧。”說著躍向饕餮岩後,在亂石中急奔而去。其餘三人跟隨在後,片刻間均已隱沒在柳蔭之中。
燕然第一次給人罵成“屠狗之輩”,第二次又被罵作“使妖法”,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哂道:“堂堂雁蕩劍派,盡是這些不識大體的渾人麼?”他拾起四劍,隨手放在路旁一塊青石之上,忽然想到了沉默寡言卻言出必中的雷,料想倘若他跟在身旁,他江湖經驗豐富無比,定能猜破這其中的玄虛。
一人一馬繼續前行,轉過兩個彎後,便是一片略顯開闊的茵茵草地,但聽得兵刃錚錚相擊一聲,柳蔭中躍出六名男子,也是身著白衫,各持長劍。
燕然抬頭瞧那六人,卻都是背向陽光,麵目模糊不清,但穿著裝扮,應該也是雁蕩劍派的弟子。燕然眉頭一皺,頗有些不厭其煩,心知此事定不得善了。果然聽到其中一人厲聲喝道:“天命妖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摸上雁蕩山來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