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時騎鯊千裏遊滄海(1 / 2)

其時西北風越刮越烈,海浪從海平線上滾滾而來,一浪接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綠眉毛號三帆齊張,便如一隻展翅翱翔的白頭海雕,飛馳如電地穿梭在驚濤駭浪之中,待到海盜艦隊掉轉頭來,卻已是追之不及了。

海盜艦隊的主艦舷身上,繪著一條長嘴短腮、尖利似槍的猙獰怪魚,令人望之生畏,故名青槍魚號。此時,青槍魚號上的司號兵正死命地吹奏著手中的犀牛號角,召喚艦隊裏的其他艦船及時靠攏主艦,重新調整艦隊陣形,靜候主艦下一回合的戰術安排。

青槍魚號艦樓上傲然立著一名身形健碩的中年大漢,正雙手持著千裏鏡,一臉肅容地觀測著綠眉毛號的前進軌跡,心底不斷估算著彼此相隔的距離,卻是不無悲哀地忖道,以青槍魚號的行進船速,想要追上綠眉毛號,恐怕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不多時,艦樓舷梯上匆匆跑來一名瘦削漢子,高聲稟道:“蔡大當家,除刀魚號桅杆折斷,無力動彈外,其餘十五艘艦船均已重歸序列,但旗魚號、劍魚號與鰈魚號這三艘艦船受創甚重,恐怕也是難以為繼。”

中年大漢愣了一愣,森然歎道:“好一個汪煙客!好一條綠眉毛!虛晃幾槍,便已是施施然地逃之夭夭,居然還壞了我四條艦船!”那瘦削漢子一陣心悸,忙單膝跪下,大聲回道:“但憑蔡大當家定奪!”

中年大漢霍地一拍船舷,沉聲喝道:“傳令下去,虎魚號、蝠魚號隨我一道緊追不放,其餘艦船取道東麂,務必在午夜之前趕往北蟒水域攔截,違令者,斬!”

風起雲湧,濁浪滔天,綠眉毛號一路劈波斬浪,勇往直前。燕然尚是首次乘坐遠洋海船,哪料得這茫茫東海竟如那垂鬟少女的一顆芳心,毫無征兆地說變就變。上一刻猶是晴空萬裏,波瀾不驚,可下一刻卻是狂風怒號,推濤作浪。

綠眉毛號船身顛簸得很厲害,燕然隻覺得天旋地轉,腳下發飄,隱隱竟有了一絲煩悶欲嘔的感覺。但見謝愁飛悄然無息地走了過來,一臉鄙夷不屑的表情,哂道:“堂堂西涼燕五公子,單刀獨闖雁蕩山的張狂主兒,卻是耐不得東海南麂的些許風浪?”

燕然苦著臉衝他擺擺手,正待反言相譏,突然覺得腳下有異,那綠眉毛號竟如醉漢一般地劇烈搖晃起來。他慌忙抓住身邊的船舷,放眼望去,但見一排排巨浪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而巨浪掀起的浪濤足有一丈多高,連綿不絕地拍打在船舷上,發出了一聲聲天崩地裂般地怒吼。

他一時猝不及防,登時被那浪花劈頭蓋臉地澆了一身,隻覺得海水冰寒徹骨,饒是他真元充沛,仍是止不住連打冷顫,再也不敢輕易將手鬆開。他回頭再看看謝愁飛,卻發現謝大公子已是落湯雞一般地緊靠在船舷邊,雙手也是緊緊抓住船舷,再也不複剛才趾高氣揚的模樣。

綠眉毛號在重重海浪中竄高伏低,迂回穿插,輕盈得仿似一隻淩波掠飛的海燕,時而勇攀高穀,時而順流而下,不管風吹浪打,不管雲詭波譎,始終平穩如初、迅疾如電地奮勇向前。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如此這般地航行一個多時辰後,綠眉毛號漸漸駛出了這片風暴團。

海風漸漸地溫和了很多,海浪也漸漸地平複了很多,蔚藍的海水倒映著天邊的斜陽,像是鋪上了一層金鱗,令人情不自禁地望洋興歎。燕然與謝愁飛相視一笑,均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欣然之感。

汪煙客與列不四也走到船頭,隻聽得列不四破鑼似地嚷嚷道:“燕小子,還在啊?老子還以為你掉到海裏喂魚去啦!”燕然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隨口回道:“你還別說,方才本公子確實還往東海龍宮裏走了一遭,就是東海龍王那老兒忒地小氣,連杯水酒也沒奉上一杯,本公子心裏一惱,胡亂打個照麵就回來了嘍!”

四人一起哈哈大笑,汪煙客接口說道:“記得那年,本將第一回登上海船,也是遇上了這般肆虐無忌的颶風暴,不怕諸位笑話,那時候本將可是驚駭得麵無血色,魂不附體,下船後足足躺了三天三夜才慢慢恢複過來。哪像燕公子這般的神武,渾若無事人一般!”

燕然忽道:“汪將軍,其實此刻我隻是強撐著自己,倘若你再不施以援手,恐怕我立時便會倒地不起!”汪煙客驚道:“燕公子莫非受了傷麼?”燕然正色道:“正是!此刻我與謝公子寒毒侵體,濕毒纏身,汪將軍再不奉上美酒三杯,恐怕我真得下海去尋那東海龍王了!”

汪煙客愕然,突地伸手拍了一下自己腦袋,哈哈大笑道:“本將可真是糊塗到頂了,燕公子,謝公子,怠慢之處還望二位多多包涵,快請回艙,莫說美酒三杯,就是美酒三壇又何足道哉!”四人又是一起開懷大笑,轉身便往舵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