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旻抬起頭,臉上淚痕模糊,忽然道:“惜月,我記得你說過,你失憶以前,是住在無荒山的?大悲寺就在無荒山上?”她點了點頭,有些不明所以,他紅腫的眸子微亮,又問:“那……渡一大師現在會在大悲寺嗎?”
她微微一怔,“渡一大師向來行蹤不定,不過據說上回他渡瀾江後就回了大悲寺,現在應該還在吧。”
燕旻坐直身子,切切望著葉萱,“惜月,我想見渡一大師。”
兩個時辰後,葉萱和燕旻在一眾羽林軍和雲衛的護送下來到大悲寺,燕旻沒說他為何要見渡一,但她想著,渡一乃德道高僧,瀾江之上燕旻被渡一所救,這是他和渡一的緣分,也許他見了渡一,得他指點,會化去心中鬱結也不一定。
況且,她明日便要前往朔安,歸期未定,她也想趁離開前回一趟無荒山打聽一下亦離的消息。
山路蜿蜒,有沉沉的鼓聲自山頂傳來,抬頭望去,隱約可見大悲寺的黃牆青瓦掩映在一片山林之後。
燕旻拒絕乘步輦,堅持徒步上山,實在累得走不動時方停下歇息片刻,葉萱怕他吃不消,一直攙著他走。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見到了大悲寺的寺門。
燕旻肅整衣冠,在一片頌經吟哦聲中,緩步穿過大雄寶殿,步入殿後的一個禪房。方一入內,便見渡一枯瘦的身子正盤膝坐於禪房中央的蒲團上,長眉低垂,雙手轉動佛珠,輕聲吟頌。
燕旻拂了拂長袍,徑直在渡一麵前的蒲團上坐下。渡一緩緩睜開雙眼,眼角布滿厚厚的皺褶,一雙眸子卻是清亮有神,有種直透人心的力量。
他眸光含笑,看向燕旻,仿佛久別重逢,“你來了……”
☆、第105章 成親
燕旻離開大悲寺時,已是暮色時分,葉萱沒問他和渡一聊了些什麼,但觀他神色,比來時明顯輕鬆了不少,連腳步也變得輕快了。
夕陽西斜,倆人在一陣沉沉的鼓聲中沿著來路下山,走到山腳,燕旻回頭望去,若大的大悲寺僅剩了一個塔尖,他望著那塔尖許久,忽爾一笑,原本死寂的眸子終於有了生氣,喃喃道:“惜月,那禿驢……還蠻有意◆
燕詡道:“父親請放心,此去朔安的路上雲衛的人已打點過,孩兒也送了信與母親,不出八日定能趕回朔安,父親請安心上路。”
他態度恭敬,儼然一名孝子慈孫的模樣,睿王心裏冷笑,若他真的將自己放在眼裏,又豈會連回朔安成親這麼大的事也瞞著他。但睿王並不打算揭破他,他如今的目的隻是在極陰之日前趕回朔安。
朔安在晉國北部,氣候炎熱,冬短夏長,雖已九月,仍是豔陽高照,暑氣蒸人。上一世回朔安的路上並不太平,不少江湖門派和各國皇室都派了人在路上伏擊,想擄走異血人。這一回燕詡早早命人肅清路上障礙,故這一路果真如他所說,一路順利,隻七日便到了朔安。
九月初十,睿王府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睿王府大門口,仆人們抬出十來隻籮筐,一溜擺在門外,裏頭裝滿印著雙喜字樣的喜餅,是睿王妃特意吩咐府裏做了派給朔安百姓,與民同賀的。附近的百姓得知今日睿王世子娶妻,紛紛聚到睿王府外,一邊嚷著喜慶的吉祥話,一邊領取喜餅,好不熱鬧。
“不過數月就改嫁了,那女子可真是厚顏無恥。”喧囂熱鬧的人群裏,一身男子裝扮的薑八對安逸道:“依我說,這樣無情無義的女子,根本不值得你為她難過。”
安逸右手按在腰間夜陵劍上,兩眼緊緊盯著前方的睿王府,“閉嘴!”
薑八見他臉色極難看,也怕惹他生氣,冷哼一聲後暫時閉了嘴。
按照朔方的習俗,新娘子成親當日必須由花橋子抬進男家,燕詡不得不照辦,但為慎重起見,他隻讓抬橋子的人悄悄從睿王府後門出發,繞一圈後再停在睿王府正門。
安逸看著身披喜服、頭戴翎冠的燕詡站在王府門口,春風滿麵地踢開花橋子的門,小心翼翼扶著新娘子下橋,在一片喧鬧聲中並肩往府裏走去……
那豔麗的大紅喜服刺得他兩眼生痛,按住劍柄的手緊緊攥著,骨節泛白,孤狼般的眸子戾氣驟起,“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們……”
薑八撇撇嘴道:“這裏可是朔安,燕瑾雲的地方,要在這裏殺他怕是不易。”
安逸雙眸通紅,自牙縫中擠出話來,“那又如何?就算舍了我這條命,我也要殺了他們!”
他說罷便要拔劍,顏奴一把將他的手按住,同時狠狠看了薑八一眼,“少主,不可妄動!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絕不是動手的時候。”
整個睿王府方圓數裏都是燕詡的人,就連方才抬花橋的人,顏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