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穩了許多,但也說不上悅耳動聽,隻是平白多了幾份蒼音,不知是生性如此,還是突逢大變,轉瞬間啞了嗓子。
沒等月兒回答,她繼續說道:“月兒姑娘,你這名字起得好啊。皎皎如月,月又陰晴圓缺。我知道你也是個知書達理之人,應是也明白‘月滿則虧’的道理吧?”
月兒於客位上坐定,亦是從容:“李夫人才情過人,月兒著實佩服。但其實李夫人也明白我此行的目的,您兜兜轉轉繞這麼大彎子,也不過拖延些時間罷了。月兒與您無冤無仇,並不想多交涉,還望您能行個方便。”
李夫人朱唇輕勾,嗤之以鼻:“無冤無仇?你韓家殺我丈夫女兒,是不共戴天之仇,您這張巧嘴輕輕一碰,便能說出‘無冤無仇’來?”
她恰在此時抬起頭來,眸光之中殺氣四溢,她冷冷道:“月兒姑娘,做個選擇吧。想保住身世,還是救你的夥伴?”
月兒長頸挺直,氣勢毫不輸給李夫人:“夫人,時至今日,你覺得我是來和你談條件的麼?”
“你呀,還是太年輕。慢慢你就明白了,人世間有的是力不能及的事情,哪怕占盡了地利人和,老天也不見得能讓你順遂,更別提想要兩全了。你若真是不信邪,不妨可以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想要的。我有的是時間,來教給你這小輩一點人生感悟。”
月兒揮手,兵士四散開來,在偌大的李府之中近乎翻了個底朝天。沒有尋到慶哥的蹤跡,也沒有月兒想找的關於“明如月”的資料。
月兒壓抑著滿腔怒意,仍舊與李夫人耗著,但顯然她已經沒有太多的耐心了:“李夫人,你當真以為帥府與我都是菩薩心腸,不敢動你麼?”
李夫人莞爾:“當然沒有,天真是你們年輕人的權利,我這把年紀,就不敢再做什麼天真之事了。不過歲數大了,骨頭也便比你們年輕人硬了一些,對死亡也就沒有那麼大的恐懼了。少夫人,左右是一死,我死了,你什麼都得不到。”
這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莉莉這般胡攪蠻纏,看來還真是隨了根了。
左右權衡一番,月兒覺得這李夫人雖是可惡,但話也在理。如果真的到了需要二選一的境地,月兒仍舊覺得慶哥是無辜之人,多讓他受一分一秒的罪,於月兒而言,都是一種愧疚的煎熬。
最終,月兒選擇了羈押整個李家,暫時放棄關於“明如月”的資料,在李夫人口中問得了慶哥的下落。
當李夫人被鐐銬鎖住,即將被押解上車的時候,她轉頭對著月兒清媚一笑:“年輕人,這是第一課,你學會了人事兩難全。接下來,你會上第二課的,作為一個成年人,要學會權衡利弊,兩弊相權取其輕。為了他人放棄自己,太書生意氣了。”
月兒看著她清瘦的身影緩緩上了囚車,突然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與壓力席卷心頭。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莉莉這般毫無城府,又性情張揚,雖是跋扈無禮,卻並不難對付。
月兒心頭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來。
這位李夫人,才是她真真切切要好生麵對的勁敵。
*
李家立身東北時間並不長久,但經此一查,竟然根基深厚,根須之發達,竟能觸動到東北軍的方方麵麵。
韓江雪借此為由頭,索性在整個軍隊之中肅清整頓,拔出蘿卜就必然帶出泥,倒成全了韓江雪的軍威,也為韓江雪培植自己人打下了基礎。
月兒終於救出了慶哥。二人見麵之時,慶哥已經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機靈模樣,私牢的鐵門吱呀開啟之後,那鐵鏽摩攃的聲音刺耳到讓人周身汗毛梳立。
可慶哥卻安安靜靜地瑟縮在地牢的角落裏,雙瞳空洞無神,絲毫沒有生氣。周身皆是血漬與傷口,惡臭味與血腥味交織著,隱隱摻雜其間的,還有腐爛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