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列夫淡然一笑:“事已至此,臣還有什麼可說的。陛下想必已經認定臣十惡不赦、罪該萬死,臣也自詡確非一清二白之人。陛下如此天資,必知結黨為朝臣大忌,然臣這一黨雖除,難保他日另有人臣以私伐公,結黨攝政。陛下須知,製衡乃人君之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老夫風燭殘年不可惜,這些青年才俊才是日後陛下的左膀右臂。”
成宗了然的點點頭:“魏相之言朕記下了。當年你有擁立之功,今昔卻有悖逆之行,功過相抵,如今革職抄家,移交刑部處理。有謀逆之嫌的其他人也一起押至刑部。刑部尚書蔣節、吏部尚書王敏忠協同審案,切記不得濫用私刑,不得屈打成招。當年三家案不明不白妄害了三位國之棟梁,而他們的妻兒也多遭不測。非是朕彰先帝之瑕,實乃重正社稷肅清朝野之必須!朕亦下旨,廢止律法’株連‘中一項!即日即辦。”
魏列夫聽到此話,心中似乎長舒一口氣,與眾人一起下拜道:“陛下聖明。”
兩名執金吾將魏列夫打掉頂戴烏紗後押走。群臣目送這位權臣,各有唏噓。婉貞站在金階之下,遙看一身白衣的魏列夫被帶走,一時思緒萬千。彼時天邊已經泛白,她回身再看殿上,梁振業正在金階之上對她微笑。
極度疲憊後驟然釋懷,婉貞回望他不禁泰然淺笑。
成宗剛好也看向婉貞。他第一次看到身著宮裝的女子可以如此出塵淡雅的淺笑,映著那即將升起的朝霞,似乎無比寧靜怡人。
大總管程恩適時打斷道:“陛下,還有魏雁輝和鄭濤兩人應如何發落,他二人畢竟有侯爵的頭銜……當然還有宮裏的那位……”
成宗打斷道:“一切以律法明令行事,不得徇私罔顧。押他們上來問問,若無隱情就照章行事。”
片刻之後一身盔甲的二人被五花大綁押了上來,鄭濤還好隻被去了頭冠和披風,臉上手上略有幾處劃傷。倒是魏雁輝模樣駭人,頭發散亂不說,還有滿身的血汙,看那神情似乎不是常態。
成宗發話道:“魏列夫已經認下了罪狀,先交由刑部審理,你二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魏雁輝似乎沒有聽見。鄭濤鄭重叩首道:“聽聞陛下廢除株連一項,罪臣感銘五內。舍弟鄭湧秉性正直,才華出眾,請陛下不要加罪於他。鄭家的罪孽,皆由臣與家姐償還!”
鄭湧聽了,含淚喊了聲:“大哥!”
成宗點點頭:“朕知道了。”正要揮手讓人帶下去,忽然魏雁輝仰天狂笑,笑得撕心裂肺。格外淒厲。他邊笑邊大聲說道:“父親一直相信二哥,可如今我們已經這般模樣,二哥呢?他人在哪裏?他一直不信我的話,不相信我的能力,才有今日的下場,這是他咎由自取!可是我呢,我為什麼要為他殉葬啊……若早聽我的,以皇帝為質,奪得玉璽和王位,號令群臣和大軍,天下豈不唾手可得!”
群臣中有人大聲嗬斥:“大膽,逆行倒施自會自取滅亡!”
婉貞就站在他旁邊,沉聲說道:“你們派往越州的書信被我們劫了下來,魏鴻光沒有得到消息未嚐不是幸事。至於你的想法,隻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恐怕連這幾日都撐不到。”
魏雁輝抬起頭看她,眼神有些呆滯癲狂。他似乎仔細辨認一番,問道:“你果真是女子?”
婉貞垂下眼簾,默然不語。
魏雁輝再次笑了起來,可越笑越像哭腔。他叫道:“竟然輸給一個女子……我不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