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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現在講文學再革命,講白話文學,我們先要知道為什麼要推行白話。在“五四運動”前後,一般人認為救這個國家,必須吸收新的知識,尤其要融會古今中外的學術文化,於是老牌留學生到外麵一看,任何國家的語言和文字都是一致的,因此認為中國所以不進步,是文字工具害了我們,尤其四書五經“子曰、孔子曰”一塌糊塗,非把這個打倒不可,所以提倡了白話文。

語文的變與不變

但是有一點要注意,我們看世界的文字,不管英文、德文、法文,雖然現在的文字和語言是合一的,但是語言大約三十年一變,所以一百年以前的英文、法文書籍,除非專家,否則是莫辨雌雄。

我們中國的老祖宗曉得語言和時代是要變的,所以把文字脫開了語言,隻是用很短的時間,經過兩三年的訓練就會寫出來,這個文字就單獨成為一個體係,表達了思想。因此這種文字所保留下來幾千年以上的思想,在幾千年以後的人看來,如麵對現在,沒有阻礙,它對於國家有什麼錯誤呢?沒有錯。隻是因為教育不普及,大家對於這個國文的修養沒有學好。當時提倡“五四運動”的部分人士,求進之心是對的,在學問修養上,老實講,還有商量的必要,於是這一文學革命就出了問題。

舉例來講,生活上每天必有的一件事——上廁所,我們小時候叫“出恭”,後來叫“解手”,現在叫“上一號”了,看看幾十年來,變了好多。因此,我們翻開資料,對“五四運動”前後的白話文,現在看來,簡直不通;到了現在的文章,說它不好嗎?真好。好嗎?文章看完了,價值也完了,多半沒有保留的價值。將來怎樣演變還不知道,所以你們為什麼要文學再革命,我就不懂。

因此,文學革命,我沒有資格講,你們也沒有資格講。為什麼呢?如果古文、四六體、作詩、填詞,都能露一手,然後發現這種文學有毛病,這才有資格談革命。現在你們連“命”都還沒有,還“革”個什麼呢?你們還有文學革命的資格嗎?▲思▲兔▲在▲線▲閱▲讀▲

我這番話一講,他們聽傻了。這個會後來也就搞不成了。無形中也把大專院校中這個小風波平息了。因此,我告訴那位教三民主義的朋友,一定替他教幾個鍾點課,因為大學生中,信仰堅強的固然很多,而對三民主義頭痛的也大有人在。後來我去替這位朋友講課,起初不講三民主義,而講中國文化與中國思想演變的原因道理。分析自上古到現在為什麼變得這樣,演變到後來,所以才有我們國父的三民主義出來,問同學對不對?對!有沒有價值?有價值!所以要讀三民主義,讀了以後再加批評都可以,不能盲目的不去看它,就說這個三民主義是黨八股。黨八股你懂不懂?不懂就不能隨便批評。這一來,引起他們讀三民主義的興趣了,這是我所經曆的故事。

四書五經的假麵目

講到四書也是一樣,我們在這裏講推行複興文化運動,而在外麵,尤其是新的教育——國民義務教育施行以後,討厭四書五經的情形,是無以複加了,而問題出在四書五經的孔孟思想被講解錯了。這不是現在才開始,從唐宋以後,乃至遠從漢唐以來,許多要點,就一直講解錯了。

要說明這個道理,我們也要講一個實際的故事。

我們這一代,就時代背景而言,是生活在夾縫中,是新、舊、中、外,交接巨變中的人生,我的幼年在私塾中度過,當時讀四書五經也非常反感,因為以前老師對學生的質疑,隻說“將來你會懂”,這個“將來”不知要“將”到幾時。所以後來“五四運動”,鬧新學派風潮的時候,我們雖然沒有參加作打手,但是多少也有點憤慨。步入中年以後,對中外思想,尤其在這個時代的演變,看到了這麼許多,自己要找症結了。所謂找症結,那也是十七八年以前,好幾位先生在一起談起,大家認為要救中國就要複興文化。於是有些教授學者們,主張把四書重新編輯。他們認為四書雜亂無章,要分門別類編在一起,講孝的歸到孝,講仁的歸到仁,把《論語》的篇章整理一遍,希望我也負責一個部門。當時我答應考慮考慮,回家拿出四書重讀一遍後,發現這個改編方法有問題。第二天開會,我就反對,不讚成改編,因為,以全部《論語》來講,他本身就有一貫的係統,完全是對的。我們不需要以新的觀念來割裂它。問題出在過去被一般人解釋錯誤了。我們要把握真正的孔孟思想,隻要將唐宋以後的注解推開,就自然會找出孔孟原來的思想。這叫做“以經解經”,就是僅讀原文,把原文讀熟了,它本身的語句思想,在後麵的語句中就有清晰的解釋。以這個態度研究《論語》,它可以說前後篇章貫而通之,因此我不主張改編。

被忽視的道家

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