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想起林源修說的話:“老太太若是願意,她自可以回建州,那兒有的是人搶著去治好她。”

建州城是省城,離安平村得半個月的路程。可林源修斬釘截鐵的模樣,她記得很清楚。這其中的貓膩她不想去想,她不過是希望老太太好生活著,長安不要難過。

“我和長安能互相照顧,隻希望祖母您健康回來,咱們還一起好生過活。”秋娘勸慰道,“長安將來若是知道您為了他,才將自己一日日困在安平村等死,他必定會一輩子內心不安。”

“我好好想想吧。”老太太抬了抬手,秋娘會意,起身離開了時,便聽身後一聲長長的歎息。

回了屋子,才進門,左右沒看到長安的影子,正要回頭,長安從背後繞出來,一把抱住她,白日裏長了一天的胡子出了些胡碴子,擱在她脖子上,渣地她渾身癢癢,掙紮又掙紮不出。

“範長安!”杜秋娘怒吼一聲,長安也不鬆手,抱著她道:“昨兒你踢我下床,今兒如果你再咬我,我就告訴我嶽丈大人去!”

長安今兒是看出來了,秋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她老爹杜老漢。這是秋娘的命脈,抓住它,他就能贏了。

可他千想萬想,這會卻算錯了時機,秋娘這會正替老太太難過呢,更何況,長安娶她的動機不明,秋娘心裏膈應,所以秋娘一反身,做出了長安瞬間發呆的舉動——她轉身,蹲身,手往長安的褲頭上一搭,一拉,一氣嗬成。

長安隻覺下半身一涼,自個兒的褲子便掉到地上。他忙蹲下`身子去拉褲子,抬頭眼裏全是不可思議:“杜秋娘!你竟然脫我褲子!”

秋娘已經十分霸氣地站在跟前叉腰大笑:“範長安,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被扒了褲子的範長安下半身涼颼颼,心裏更是涼颼颼,他這個小娘子啊,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不立夫綱誓不為人!長安提了褲子暗自握拳,隨即卻是想到,這會還不是跟秋娘鬧翻的時候,他的肉還沒吃到呢!

片刻後,他期期艾艾地又跑到秋娘身邊,低聲道:“那白日裏你應我的事兒呢?”

“什麼事兒?哦,我昨兒醉了,什麼事兒都不記得了。”秋娘忍了笑,一本正經地答道,脫了外衣便要上床。

被騙了……長安握了拳頭恨恨想,下回若是再逮到秋娘犯錯,那他定然連本帶利要回來。可今日不行,今兒秋娘打金寶那勁兒他還看在眼裏,若是這會他霸王硬上弓,杜秋娘非得廢了他不可。

心有餘悸……這不安全,著實不安全。

雖然是這樣想著,他依然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虎子的心,在夜晚入睡之前,伸了手要抱杜秋娘,哪知手還沒碰到肉呢,便被杜秋娘一把拍掉。

長安還想再碰秋娘,秋娘索性拿了被子蒙了頭,再不理他。

長安抽了抽鼻子,委屈地想,今晚大約真是沒肉吃了,別說肉了,怕是肉香都聞不著——他家陰晴不定讓人捉摸不透的小娘子杜秋娘似乎又生了他的氣,可是,今兒他做錯了什麼呢?

帶著“女人不易懂” 的深深歎息,吃不到肉的範長安臉色漸漸沉了,待半夜秋娘沉睡時,他偷偷下了床,站在院中,望著他祖母範老太太的屋裏,許久許久。

第二日,長安起了個大早,範老太太已經拄著拐棍站在院中,呆呆望著天。長安看著範老太太的背影不知道怎麼就頓生了一股蒼涼,連帶著範老太太的那一聲咳嗽他都覺得越發揪心。他終於忍不住上前,握著範老太太的手道:“祖母,您還是回去治病吧。”

昨日秋娘對範老太太說的話,他在門口聽了個一清二楚。範老太太特意將珍藏多年的人參都給了杜老漢時,他便猜到了,範老太太感覺自己快不行了,她得找個緣由栓著杜老漢,讓杜老漢待他如親生兒子。那筆財富,便是感謝。

“安哥兒……”多年沒喚過範長安乳名的範老太太臉色一動,“若我回去,後果如何,你可懂?”

“我懂。”長安斬釘截鐵道。或許多年的平靜都要打破,可什麼都不及老太太的平安。

範老太太看著長安漸漸剛毅的臉,終是點了點頭。

範老太太是在當天晌午走的,走的時候,身邊就一個林源修。範老太太握著秋娘的手,半晌不說話,秋娘便緊緊地握回去,老人家的心思,她懂。長安又同範老太太說了一會子悄悄話,二人輕輕地擁了擁,長安背過身來時,眼角都濕了。

“表舅,照顧好我祖母。”

秋娘隻聽長安又是一聲叮囑,眼睛一睜:表舅?扭過頭去,便見林源修點了點頭。林源修竟是長安的表舅?秋娘頭皮一緊,範長安,到底還有多少事兒你沒告訴我?

林源修見狀,卻是低聲對秋娘解釋道:“我同長安的娘是拜把子的兄妹關係,長安極少喊我舅舅。這小子,也就要求我時,方才嘴甜一些。”

送走了範老太太,長安的情緒很是低落了一陣子。秋娘怎麼問他,他都不怎麼愛說,連著床上的事兒都不大積極。

還有杜金寶……這鬧心的倒黴孩子,一個勁兒還是嚷著要娶蘇千落,杜老漢餓了他三四天,他都奄奄一息了,嘴還是硬著,後來直接暈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