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見過的大胖子,微微蹙了眉——這幾日秋娘總睡不好,在床上翻來覆去,若是再告訴她這些,隻怕不妥,他索性也不說。
過幾日,竟是有官兵從長平鎮到了安平村,來人倒也客氣,見秋娘在院子裏,守規矩地敲開了門問道:“這可是範家?”
秋娘一見這些人便頭皮發緊,想起張元寶曾經告訴她,這些人逼供用的那些惡毒法子,她的手心都出了汗,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恰好長安從屋裏走出來,其中一個便上前說出了緣由:“是範秀才麼?麻煩你同我們走一趟衙門,咱有些事情要問你。”
不要……秋娘第一個念頭就是抓住長安。
沿著範家門口,有一條通往鄰村的路,秋娘就在這時候,看到了被官兵反縛雙手的趙劍刃,嘴裏罵罵咧咧地嚷道:“我好歹是個舉人,有功名在身,你們對我客氣點!我就是見了縣太爺也不用下跪,你們是什麼東西,憑什麼這麼綁著我!”
綁著他的官兵忍無可忍,直接拿刀頭敲破趙劍刃的腦殼,罵道:“舉人?聖上親自下了口諭取消錄用建州所有的舉人,你還是自求多福,到了牢裏能多挨幾天吧!”
趙劍刃的腦殼上開始流血,沿途上有許多人看著,趙劍刃家的老娘衝出來道:“你憑什麼抓我家兒子,你放開他,放開他!”
被官兵一拔刀,眾人頓時消了聲:刀劍可是不長眼的。
沒過一會,秋娘又看到李然,不同的是,他一臉笑嘻嘻地同身邊的官兵攀談著,輕鬆的跟在趙劍刃後頭,見了長安,遠遠地招了招手,道:“長安,兄弟們喊咱們去幫幫忙,咱們就去一趟吧。”
一邊說著一邊卻是往長安這跑,拉著長安的手便低聲道:“這幫官兵不長眼,你想被他們打死麼?你放心,我二叔在長平打點好了,咱們不會有事的。”
這般說著,又揚了笑臉對身邊的官兵說道:“二位大哥,我兄弟新婚燕爾,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想同嫂子再說兩句話,大哥們通融通融?”
他邊說便往官兵的手裏塞銀子,二人收下錢,走到了一旁。
“我不會有事的。”長安安慰秋娘道。
秋娘想著上一世張元寶所說,裏頭也沒提到沒去考試的考生究竟如何,想來,應當是沒事的,可去了一趟牢房,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
不能慌,不能慌。秋娘反複告誡自己,這才想起來前幾日她福如心至,隻想著長安若是有一日也被喊去問話,她要準備些什麼,那些東西她都放進了包裹裏。她忙轉身進去拿了包裹給長安,反複叮囑道:“長安,裏頭我準備了些散碎的銀子,還有些幹糧,在路上你可別舍不得花錢,該打點的你多打點。”
“行了,嫂子,這些我都懂,咱們還是趕緊走吧。”李然忙道,拉著長安走出了老遠才想起來:秋娘一個鄉野村婦是如何知道這些人情世故的——她方才所說的,全是他那見了大世麵的二叔說的。
官兵們才走,安平村便炸了窩,有說這些秀才謀逆的,也有說秀才們寫錯了文章下了文字獄的,便是杜老漢也帶著一家人匆匆趕到範家,那時秋娘已經替自己收拾好了行李,眼神堅定地說要去長平鎮等長安回來。
還是李然的爹趕來,說李然的二叔在長平鎮有些臉麵,李然特意交代過,讓二叔保他的同時也保住長安,讓秋娘寬心。
說是這麼說,眾人到底不放心。等到三四天,被關進去的長安和李然全是無聲無息,秋娘每日裏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熬,終是忍不住,想要去長平時,李然的爹娘來了——他們也熬不住了,約著秋娘一起去陪長平,一起到了李然的舅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