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方才能夠如此隨意並且自然的說著笑。大約是周遭靜極,鄭太後的聲音輕輕的卻極清楚,聽上去輕柔婉轉,似還帶著一絲令人渾身酥軟的甜意:“聽說皇嫂極喜歡那甄家姑娘,還贈以如意,我這心裏好奇得緊,早便想著要見一見的了,隻是一直在宮裏,也沒個機會。”
不待燕王妃應聲,鄭太後已用那慵懶且隨意的語聲喚了一聲:“我記得今兒的宮宴是加了她的名字的,可是來了?”
侍立在鄭太後身側的女官立時會意,開口報了甄停雲的名字,令她出來與鄭太後行禮。
裴老夫人心下亦是十分驚疑,但還是輕輕的握了握外孫女的手以作安慰。
甄停雲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聞聲上前,行禮問安:“臣女甄停雲,賀太後千秋。”
鄭太後坐在上首,身體微微往後靠,握著扶手的雙手正輕輕的摩挲著浮雕上的鳳首。她心情愉悅的看著甄停雲在下方跪地叩首,眯了眯眼睛並未出聲叫起,隻讓她這麼跪在殿中,似是仔細端看著。
殿中原就極靜,此時更是無人出聲,燕王妃與惠國大長公主心下已覺不好,正欲開口解圍卻又聽鄭太後莞爾一笑,柔聲與甄停雲道:“你且跪得近一些,這麼遠,我倒瞧不清你的臉了。”
既鄭太後沒讓她起來,甄停雲也隻得膝行著往前挪了挪。
左右坐著的是朝廷誥命夫人,上首坐著的是鄭太後與公主王妃們,宮女太監們則侍立在邊上,隻有甄停雲跪在殿中,幾乎能夠感覺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如芒在背。
甄停雲神色如常,心裏卻不覺升出一種說不出的委屈:雖然太後身份尊貴,而她她這身份在殿裏估計算是最低的幾個了,跪一跪也沒什麼,全當是給鄭太後拜壽了。可是甄停雲到底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此前雖也經過些事情,可鄭太後這樣當著這麼多時近乎刻意的折辱仍舊令她有些受不住。
鄭太後依舊是談笑自若,眼見著甄停雲跪在地上一點點的挪到近前,便道:“抬起頭來給我看看。”
甄停雲依著李嬤嬤教她的規矩,微微抬頭,正好能叫坐在上首的鄭太後看清她的臉而又不失規矩,顯出恭謹。
鄭太後黛眉微蹙,似有不悅:“再抬高點。”
甄停雲隻得仰著頭去看鄭太後。
因為離得近,甄停雲甚至能夠清晰無比的看見鄭太後的臉——甚至,明光之下,那張臉幾乎是纖毫畢現。
鄭太後比甄停雲想象的更加年輕,更加美貌。因為今日乃是她的千秋壽辰,自是頭戴金冠,身著朱紅鳳袍,妝容精致,那張臉在珠翠的映照下正如李嬤嬤所說的那樣“美貌驚人”。
甚至,因為甄停雲是跪著仰視的緣故,她看著高坐鳳位的鄭太後,隻覺對方那種迫人的美豔如同雪上明光,令人不敢久視。
與此同時,鄭太後亦是細細的打量著甄停雲的臉,一麵看一麵在心裏挑毛病:眉毛太細,鼻子不夠挺,嘴唇也不夠紅,這模樣分明還是個沒長開的小姑娘,未免太稚嫩了?傅長熹怎麼會喜歡上這麼個小姑娘?
鄭太後心裏琢磨著,目光掠過一側坐立不安、意欲開口的惠國大長公主與燕王妃,心下冷笑,麵上倒是端出慈和模樣,笑道:“果然是個標誌的孩子,快起來吧。”
甄停雲跪得有些腿軟,起身時略有停頓,但還是站直了。
鄭太後又朝她招手,竟是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笑著與燕王妃道:“還是皇嫂有眼光,我也是好些年沒有見著這樣標誌出眾的小姑娘了,竟是一刻都不舍得她了。”
燕王妃笑容略有些勉強,但還是笑著應和了兩句:“能得太後這聲讚,倒是她的福氣。不過我瞧這姑娘性子有些羞赧,不若便讓她回外祖母身邊吧,省的嚇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