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甄家也要學楊家,非要等到甄停雲女學畢業才肯嫁女兒,那自家弟弟不還要再等個兩年?
想一想自己打了二十多年光棍的弟弟,惠國大長公主仿佛被什麼東西哽了一下,難受的很。她隻得又將自己的目光移了開去,往邊上看了看,卻見宮人們都已動作起來,依著傅長熹的吩咐,很快便在鄭太後身側加了兩個位置。
傅長熹帶著甄停雲坐過去,頗有些“我知道你看不慣,我偏要坐在你麵前,看你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雖然甄停雲仍舊是冷著臉不說話,可傅長熹又是給她倒酒,又是拿點心的,說話都不避人,邊上都能聽得進——
“這是果酒,喝不醉人的,你嚐嚐味道?”
“這月餅也是甜的,玫瑰豆沙餡的,和你給我做的差不多……”
…………
對麵坐了這麼親親密密的一桌,可以想見,鄭太後這個壽宴過得多麼難受。甚至,從傅長熹帶著甄停雲坐到了一邊起,鄭太後便再沒說過幾句話,等到宮宴匆匆散了,她也不過是略說了幾句場麵話,很快便拂袖回了慈恩宮。
這一場壽宴,堪稱是開頭高調,中間跌宕,結尾匆匆。
哪怕是讓鄭太後本人說,這也算是她人生裏過得最痛苦的一個生辰——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坐在對麵,和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親密無間。這簡直是一種堪比酷刑的折磨,鄭太後簡直被惡心的連一滴酒水都喝不下去。
她簡直無法想象,傅長熹究竟為什麼會看上甄停雲這樣的小丫頭?
他年少時,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他也能毫不動容,那是何等的定力?
孝宗皇帝為他賜婚時,他也能堅決而斷然的拒絕她的堂姐,一意孤行的獨赴北蠻,那是何等的決心?
這樣的定力,這樣的決心,這樣鐵石心腸的人,怎麼就會看上甄停雲這樣的小丫頭?
鄭太後心裏總有一種篤定,覺得自己總有一日能夠打動傅長熹,重新續上傅氏與鄭氏當年未結的姻緣。可是她卻是絕不相信始終對自己無動於衷的傅長熹會被旁人打動。
隻要一想起這日宴上,傅長熹看著甄停雲的目光……
鄭太後一想起那般場景,便覺胸口怒火洶洶,氣得再忍不住,抬起手便將殿中的那些玉器瓷具皆是打落在地。
玉器與瓷具碎了一地,滿地的狼藉,鄭太後卻仍舊是立在其間,麵沉如水,神色陰冷。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通稟之聲——
“娘娘,鄭次輔求見。”
鄭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嫉妒與怒火而劇烈起伏的胸膛似乎也稍稍平穩了一些。她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麵上的神色,用纖長白皙的手指扶了扶髻上的釵環,緩步往側殿去。
慈恩宮的宮女太監們皆是伏跪於地,恭送太後。直到鄭太後的身影消失在殿中,她們方才鬆了一口氣,開始整理起這滿地的狼藉——碎了的瓷具和玉器都要清掃出去,換了新的上去;髒了的地毯也要重新換過,殿中香氣繁雜要開窗通風,重新更換香爐裏的香餅…………
這樣一連串的動作下來,殿中一切儼然如舊。
而鄭太後則坐在側殿裏與鄭次輔見麵說話。
到底君臣有別,哪怕鄭次輔是做親爹的,此時見麵還是要先與鄭太後行過禮。等到鄭太後給他賜座,屏退左右,殿中隻餘下鄭次輔方才收了麵上恭謹。
鄭太後卻是不以為意,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父親這時候過來,可有什麼事?”
鄭次輔此來卻是來興師問罪的。他看著自己的太後女兒,壓低聲音喝問道:“北蠻這事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嗎?你說話做事前就不能多動動腦子,多想一會兒?哪怕事先與我說一聲,讓我有個準備也好啊!如今大庭廣眾的胡亂應允什麼和親,又被攝政王三言兩語的駁了去,你做太後的臉要往哪裏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