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所以說:一開始何苦要起那點兒歪心呢?既丟了憑證,那就準備準備明年再考不就成了?以裴明珠這回落榜的成績來看,說不得這憑證丟了還是上天示警,預示她今年考不中,讓她明年再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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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傳話的人到時,甄父正在與裴氏說話,耐著性子勸慰妻子。

甄父也不是不知情理的人。

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這肉也分薄厚。做父母的也是人,是人就有偏心,有所偏愛也是並非不可理解。便是甄父自己,雖對幼女十分愧疚,也極愛幼女那肖似裴氏年少時的模樣性子,可他捫心自問,心裏還是稍稍偏著自己看著長大的長女和幼子。

但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人是有腦子的,不是光憑心裏那點兒感情衝動做事,便是有偏心也不能過了度,更不能失了理智、發了瘋,至少麵上總也要一碗水端平。

以甄父的目光來看,裴氏這偏心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分明就是鑽了牛角尖,走火入魔了——這世上哪有親娘把自己親生骨肉當仇人對待的?

隻是,甄父往日裏沒能叫裴氏和甄老娘婆媳和好,這一回雖有心勸一勸裴氏也沒什麼效果——人裴氏根本不承認自己偏心,這話起頭就說不下去。

也就是此時,裴家派了人來,說是裴老太爺讓裴氏明兒過去。

甄父不由大鬆了一口氣:也罷,裴氏既是不聽自己的勸,便叫裴老太爺這親爹勸她吧。

這麼一想,甄父安慰了妻子幾句,轉頭又去給右掌受傷的長女做心理輔導——孔融讓梨的故事也都是講過的,做姐姐的心胸更該寬闊些,便是讓妹妹個莊子也沒什麼大不了,日後一定找機會給她補上的。

這樣忙了一圈,甄父竟也還記著甄停雲的事情,也沒忘記叫人給甄停雲準備車馬和賠罪禮,好叫女兒到時候送去給她那個住西山的先生。

不得不說,甄父寒門出身,年紀輕輕便有如今位置,除卻嶽家幫扶之外,至少是個明白的能幹人。

於是,第二日一早,這頭甄停雲坐著馬車出門往西山去,那頭甄父和裴氏也叫人備車往裴家趕。

當然,這些事甄停雲是並不在意的,她昨晚上為著元晦的事情翻來覆去的都沒睡著,實在是有些擔心對方會因著楚夫人的事情生了自己的氣,一路上就光顧想這事了,倒是把裴氏和甄父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這樣一路兒的心焦,待到了西山別院,問過守門的侍衛,聽說元晦正在院裏,甄停雲提了一路的那口氣這就鬆了下來——元晦這回就算是生氣了,應該沒有生太大的氣,否則就不會留在這裏等她過來賠罪了。

這麼想著,甄停雲臉上也帶了笑,叫侍衛幫著自己將車上那些賠罪的禮物都給搬了下來,自己則是抬步往裏去,走到門邊時又頓住腳步,悄悄的抬眼打量起坐在裏間翻書的傅長熹的臉色。

因是在別院,傅長熹裝扮上也十分隨意,身上一件湖水藍繡暗雲紋的袍子,隻在領口和衣袖處用極細的銀線繡著細密繁複的紋樣,雖身上並無多餘配飾,也無金冠和玉帶,依舊隱隱透出些許的雍容貴氣來。

他正手裏拿著一卷書,側身倚在榻上翻看著,似是沒有注意到甄停雲這意外來客,仍舊低著頭,右手拿著書,左手按在書頁上,時而抬手翻頁。

從甄停雲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夠看見他小半張的側臉以及按在書頁上的手。

他的手掌寬大而有力,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就連最上麵的指甲也都修剪得宜,大拇指上帶了一個玉扳指。這麼一隻手,哪怕隻是靜靜的按在書頁上也依舊穩得出奇,透露出一種無法形容的控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