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害怕,沒想到父親又說了一句:“那個人在臨走前,倒是說過自己的名字。你,想不想知道?”我隨口說:“那當然想!”父親麵色蒼白地盯著我,盯得我心裏都發毛了,最後幽幽地說了一句:“那個人自稱姓金,名子寒。”

我一下子愣住了,兩隻腳像生了根一樣,死死釘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渾身的冷汗順著背脊流下來,冰冷冰冷的。

難怪父親聽到金子寒這個名字時會那麼震驚,原因出自這裏!那個從深淵大鼎中出來的人,竟然就是死人臉!

我呆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朝後退了幾步,一下子跌進水裏,差點兒嗆了一口水,在那兒使勁兒咳著。

父親陰沉著臉,在那兒吸著煙,黑暗中煙頭忽明忽暗。

黑暗中,我的心裏翻起了滔天巨浪。難道說,死人臉竟然來自那個無底深淵中?那死人臉到底是人還是怪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再想想,當時死人臉將所有火折子都拋入虛空之中,表情確實有些古怪,好像那大鼎和他有著什麼神秘聯係一樣。他當時是想看什麼?看看那古鼎還在不在,還是想看看從前生活過的地方?

不對,不對,他娘的,怎麼這件事情聽起來越來越離譜了,像神話似的,待會兒說不定就蹦出來孫猴子啦!父親該不會是開玩笑吧?我看著父親,他也很激動,站起來在河灘上走來走去,後來拍拍我的肩膀,說:“石頭,這件事情很難理解吧?確實。當年你爺爺告訴我時,我也不敢相信……他娘的!這件事情怎麼說呢,老黃河上的事情就是這麼邪門!”我的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在那兒結結巴巴地說:“那個……死人臉……金子寒他……”父親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石頭,聽爹的話,以後再也別去黃河邊上了。至於金子寒,一定要小心,他到底是人是鬼還不一定呢!”

我腦子裏亂哄哄的,父親說的和黃七爺說的明顯是一件事,可是怎麼老感覺不大一樣呢?對,黃七爺說,當年是在一個黃河灘上發生了黃河流血事件,並從水裏扒出了一具黑棺,裏麵有幾具三眼的女屍。他們到底誰說的才對呢?

我心裏亂糟糟的,順口說道:“爹,黃七爺也給我講過這個故事,跟你說的不大一樣……”

父親一下子呆住了,問我:“黃七爺?哪個黃七爺?”

第十章 血鼎屍煞(13)

我說:“就是黃七爺呀!他說是爺爺的八拜之交,是過命的兄弟!”

父親顯然有些吃驚,一下子呆住了,直勾勾地看著我:“石頭,你確定你看到的是黃七爺?”

父親看得我直發毛,我趕緊說:“確定呀,他說是爺爺的八拜之交,是過命的兄弟!”

父親悶悶地問:“他還說了什麼?”

我想了想,說:“他跟我說了黃河六大王的事情,說黃河手藝人分為四派,咱們白家是分水一脈……還說,還說他當年和爺爺一起去找過黃河源——”

父親一下子打斷我,粗暴地問:“他有沒有說關於黃河大王的事情?”

我說:“他隻跟我說,爺爺讓他告訴我‘黃河大王,不是人’。”

“黃河大王不是人?”父親冷笑著,在黑暗中看起來有些麵目猙獰,“這個黃老鬼,他還真敢說!黃河大王不是人又是什麼?難不成是個大王八?”

我試探著問父親:“爹,黃七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的黃河大王又是什麼?”

父親冷冷地說:“他才不是黃七爺!”

我說:“啊,那他是誰?”

父親冷笑著:“誰?他娘的死鬼!”我弄不明白父親到底是說氣話,還是什麼意思。過了好久,父親才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石頭,那個黃七爺是假的。黃七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當時你爺爺專門帶我參加了葬禮。”

“啊?”我一下子站了起來,腳下一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關於黃七爺可能有假的說法,猴子早跟我提過,但是我一直不信。雖然和黃七爺接觸時間不長,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引我去龜葬城,最後為何又要殞身龜葬城,但是他那股江湖豪氣,對我的愛護,和爺爺幾十年的深厚交情,絕不像是裝出來的。特別是黃七爺在龜葬城中慷慨赴死,臨終前囑咐我的幾句話,都是情真意切,真真實實。他連死都不怕,還用得著騙我嗎?騙我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心亂如麻,想得腦漿子都生疼,在黑暗中抱著頭呆坐著。父親也沒說話,站在那裏看著身邊的黃河。黃河嘩啦嘩啦響著,紅毛毛的月光映射在泛著藍光的黃河上,形成了一種非常古怪的色調。

我的心徹底亂成了一團麻,怎麼理也理不清楚。不管怎麼樣,黃七爺和父親之中,一定有個人在說謊。

到底是誰呢?

不管是誰,我都無法相信,他竟然會騙我。

按照父親的說法,黃七爺已經死了十年了,那我當時遇到的人又是誰?他為什麼對我們白家的事情了如指掌,最後進入的鬼洞又是怎麼回事呢?

突然打了一個閃電,天空中轟隆隆響起一串炸雷。魚群被驚散了,在水下亂竄。水下星光點點,滿河碎金,又漸漸聚集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