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段(1 / 2)

到西郊毒毒樂隊排練室。

一座巨大的廢棄工廠,座落在郊區安靜的果園附近,一條來自山間的小路無限延伸,沒有人知道它究竟延伸到哪裏。薛貝貝把摩托車停靠在一棵大樹旁,四周沒有住宅樓,杳無人煙,路燈稀少,沉重的金屬樂從鐵皮房子裏湧出來。

薛貝貝轟隆隆地拉開大鐵門,大聲喊:“各位,我帶來了一位貴客,參觀我們的工作室!”

工廠裏五顏六色的海報和光線晃痛了我眼睛。架子鼓。電子琴。吉他。貝斯。麥克風架子。亂七八糟的昂貴樂器隨心所欲地擺放在偌大的空間,撞色的布藝沙發橫七豎八地拚湊起來,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男孩女孩打響口哨,紛紛從高高的金屬台上跳下來。

那個身穿皮U夾克揮舞鼓棒的男生,眼神從樂譜上收回來,他抬起頭,奇怪地打量我。我一眼就認出,他是生日那天在KFC樓下等待黎離的男孩。他並不熱情,隻是慢吞吞地翻一頁樂譜,冷淡地說:“我叫向偉。”

塔塔篇:4 重逢 (5)

“過幾天就要公演了,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薛貝貝邀我坐在沙發上,將一大桶可樂擰開擺在桌上,示意讓我捧著瓶子喝。然後,她朝向偉的方向喊:“康塔塔,她是我的好朋友!”

向偉斜睨我一眼,不答話,兀自張牙舞爪地打著鼓點。後來薛貝貝接到一個電話,告訴我出去接朋友,便急匆匆地跑出去。她前腳剛離開,向偉就重重地將鼓棒放下,說:“我認得你,你和你媽拋棄了黎離。”

我知道他認得我,十年之前,我和康柏蕙拋棄了我的妹妹。但是我不知道,如果他得知黎離在外麵有別的男朋友,還會像現在這樣袒護她嗎?

我沒有再同他說話。我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大鐵門重重推開。

一束蒼白的月光灑在兩個男生的身上。

黑與白經典而神秘的搭配,背影挺拔而修長,與海報上的黑白剪影很相像,薛貝貝挽著兩個人的臂彎,將他們帶到我的麵前。

我在沙發上扭過身子,笑容凝滯在震驚的臉上——互相認出彼此,兩個人默契一笑,他們誰都沒有將我被小混混欺負的事說出來。

“聶冰灰,他是康塔塔。”

我望向他。他的濕嗒嗒的目光憂鬱而陰柔。猶如苔蘚,綠,且濕。他凝視我的眼睛,失神地皺起眉頭。良久,他輕輕地抬起右手。

薛貝貝讚道:“聶冰灰是我們的鍵盤手,他彈鋼琴一級棒,你們是同行唷!”

“初次、見麵,我一定會去看你們的演唱會。”我向他莞爾一笑,禮貌地伸出右手,他的手突然停頓在半空,然後猛地向上抬起,按住太陽穴,木訥地對我點了點頭。

“他們剛才和老大去談場地的事,還沒吃晚飯。”薛貝貝指了指一直垂著頭的黑襯衣男生,“這個酷酷的家夥是我們樂隊的吉他手兼主唱,兼原創,兼編曲……”

“很了不起呀!”我歪著頭,微弱的光線使他的臉看上去極其冷漠。我有一些奉承地說:“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親自彈奏你的歌,我想彈給貝貝聽。”

“彈給誰聽是你的事,隨便找個名曲就好了。”他抬起頭凝視我,目光如獸一般犀利,摸了摸戴了一顆藍鑽的耳垂,說:“我們這裏沒有來過陌生人,恐怕這亂糟糟的地方,不適合你。”

我趕緊窘迫地低下頭,喉嚨發出幹巴巴而寂寞的笑聲。

“誰說她是陌生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生氣地舉起拳頭砸在他的肩膀上,大聲說:“白翼!如果你敢得罪她,我就殺了你!”

他冷哼一聲,轉過身,一屁股坐在五顏六色的男生中央,挑釁地打了一個響指。如同一聲不可違背的將軍令,周遭的男生們突然大聲唱歌,向偉開始打鼓,滋啦啦的電子樂發出刺耳的聲音。

塔塔篇:4 重逢 (6)

我佇立的原地。耳目俱盲。

——白翼。

多麼熟悉的名字。

那個日日夜夜反複惦念的人,他就站在我的眼前。我多麼想抬起頭,好好地看看他,看看他這麼多年來究竟有什麼變化,看看他是不是還記得我,會不會記得我說過想彈鋼琴給他聽。

我的頭腦沉重,呼吸紊亂,渾身都在顫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以為他是不重要的人,隻是在我最懦弱的時候賜給我一股力量讓我勇敢地站起來,站在人群裏,站在比眾人更高的地方。

事實上,他並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無私。他用他的力量,換取了我的心。我想起多年以來,在白紙上寫過一千次一萬次的那個名字,和一生之中的第一個“我愛你”。

重逢的這一刻,我發現自己和許多女生不同,我放不開的,不僅僅是我的初戀。還有給我初戀的那個人。

塔塔篇:5 遺忘 (1)

最近,康柏蕙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打電話的時候居然忘記了我的手機號碼,忘記了中午有沒有吃飯,甚至忘記了前一秒鍾還在和我談論的話題。這個周末,薛貝貝回到了宿舍,而我卻打算回家陪康柏蕙。臨走的時候,薛貝貝嘟著嘴埋怨我,我知道她忙裏偷閑特意打車回學校陪我,但我怎麼敢把康柏蕙一個人放在家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