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被調味料染得色彩斑斕的肉骨粥一口一口地塞進嘴裏。
我看著他的怪異舉動,“你還真是命賤啊。”
“唔,我喜歡吃調味料。”他狼吞虎咽,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吃飯的樣子,喊道:“愣著幹什麼?讓我這麼強壯的男人吃粥?還不快給我做飯去?”
我的上帝!
初春,陽光普照,明晃晃的光線透過玻璃窗,揮灑在彼此僵持的臉上。
我在餐台前將卷發挽一個結,像康柏蕙年輕時的那個發型,儼然一副名廚的模樣,餐台上擺著煮熟的蝦,魚鋪老板送來的新鮮的三文魚,水煮香菇浸泡在醬油、糖、酒調味之後的煮鍋裏……電飯煲的指示燈亮了,我掀蓋子,臉湊在嫋嫋熱氣的飯香中陶醉地聞了聞。
我轉過頭,見聶翔飛正深邃地凝視著自己,心髒咕咚咕咚跳起來,我黑著臉問:“喂,你在這幹什麼?”
“等吃飯啊。”
“三十分鍾以後才可以,你上樓自己玩吧。”
“不要。”
“你這個無賴。隨你便吧。”
“壽司、壽司、壽司、壽司……”
難道這個男人患了人格分裂的怪病?我將盛出的米飯用燒熱過的海帶醋拌勻,再加些日本清酒,嘀咕說:“如果沒有海帶醋,白米醋也可以;如果沒有日本清酒,用白葡萄酒代替也可以。然後再放些糖,洗掉原醋的衝酸味道……”
“好像綜藝台《教你學烹飪》的節目……”他忽然打斷我的話。
“當然,都說我有明星範兒。”
“主持人是個歐巴桑。”
“……”
“喂,黎離,我把結婚誓詞背得滾瓜爛熟,你想聽聽嗎?”他的嘴唇忽然湊近我的脖頸,我措手不及被米飯燙了一下,一種纏綿悱惻的溫柔語氣,“我要和你結婚。越快越好。”
哦,“我要”,不是“我想”。周身驀地僵硬,大腦空白地假裝沒聽見,我恍神地說:“醋要一點點的加下去,一邊加一邊拌,像這樣——”
Chapter 5 (4)
我一邊用木勺子在電飯煲拌飯,一邊喋喋不休:“如果是大木盆就好了,這樣米不會冷得很快,可惜你家沒有……醋要加到米中有酸味為止,味道可以重些,因為等米冷了,味道會淡下來……”
一直很安靜。我疑惑地抬起頭,他仍近在咫尺地盯著我的臉。我惱羞成怒地說:“死黃花魚,我不是學校食堂的阿姨,讓我給你做一輩子的飯?”
“一輩子?”他雙手搭在我消瘦的肩,邪肆地說,“奉陪到底。”
我的心髒突突直跳,呼吸局促,我的死神仿佛徹掉麵具,他的靈魂從漆黑的瞳迸射而出,直襲我的呼吸。他的身上淡淡散發著POLO味道,心底突然罪惡地萌生一個奇怪的念頭,原來兩個人的生活,也蠻有趣的。
那天中午,聶翔飛帶我去了一個神秘的地方。說是神秘,其實隻是偏遠郊區的一個狗場。他呆呆地坐在遠離工廠的二層樓小辦公室,捂住鼻子,不停地打噴嚏,小鼻子一抽一抽的,這個症狀明顯是寵物過敏,據說是過敏性鼻炎。
他和貌似狗場主人的老人熟絡地聊天,並沒有談及狗場的來曆。但,我看出每個員工都對他很尊敬。傍晚的時候,我和老人一起去草地飼養場,才發現,原來他精心策劃一個約會,就是為了讓我遇見我的寶貝乖。
是嗬,那條剛滿月的小狗躲在牆角,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像寶貝乖的狗狗。當我站在一群小白狗中央,大聲呼喚寶貝乖的名字,它突然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盡管跑幾步就會摔跤,也決不放棄地跑到我的身邊,我蹲下`身子撫摸它的小腦袋,它的毛茸茸的小尾巴就仿佛一束甩來甩去的菊。
我哭著抱住它,說:“乖,你回來了……”
後來,聶翔飛告訴我說:“這裏所有的狗,都叫寶貝乖。”
……
奔馳停在香榭麗舍,我抱著小狗跳下車,看見坐在門口台階上的白翼。
他看見我之後愣了一下,然後從容地對戴著口罩打噴嚏的聶翔飛微笑,說:“我來拜托你,這些東西先寄存幾天,我沒有地方放。”
他沒有應翔飛的邀請進去坐,臨走時他朝寶貝乖的頭上抓了一下。彼此貼近的距離,我看見他憔悴的眼睛微微的腫著,胡渣子長了一些,仍是一襲黑衣,臉色很差並且嘴唇幹裂。隻是驚鴻一瞥,他的黯淡目光落在我無家可歸的眼神上。
記憶裏的白翼,永遠是華貴而高傲地令人望而卻步,我從未見過他那麼憂傷的眼睛,原來,一個人的改變竟是這麼可怕的事。
遠處的那雙幽藍的深瞳,錯覺似的劃過一抹冥紫的鑽芒,我的背脊倏地冰涼,屏住呼吸,望著白翼離開的背影,慢慢慢慢地收緊眸子轉過頭去。
Chapter 5 (5)
我看見,聶翔飛一隻手掛在褲兜,靠在門上,莫名其妙地勾了勾唇角……
下午黎峻吩咐我準時三點回家,說有個小聚會務必參加。後來才發現,他把飯店的茶點師帶回了家,邀請了聶翔飛他爸喝下午茶。我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也沒有說,我想,我知道黎峻將會與我有一段怎麼樣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