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趙禧拉住韁繩,撩開馬車的布簾,裏麵放著兩個大箱子,“你和姐夫一起走吧,走得越遠越好。這裏是換洗的衣物和一些銀子……”
許慕蓴淡然一笑,“過一輩子顛沛流離的生活嗎?”她反身回望周君玦漸漸遠去的落寞背影,笑中滿是苦澀,卻又是那般堅定,“不,不行。我家相公不能苟且一輩子,他必須堂堂正正地活著,即使一無所有,他也要抬頭挺胸。”
他曾是那麼驕傲的人,帶著睥睨一切的姿態,在羽扇綸巾之間書寫盛鴻軒的繁盛傳奇。即使今日身帶鐐銬,他仍是背脊挺直,如同壓不彎的山脊一般,傲然挺立。
她收回目光,緊緊地握著趙禧的手,“郡主,欣兒和雯兒還請你多多照顧。”
這是她第一次喊趙禧郡主,如此鄭重其事。
趙禧氣得摔了韁繩,甩開許慕蓴的手,“什麼叫我多多照顧,你不會照顧她們嗎?難道你就放任她們留在子期府上不聞不問嗎?你是她們的母親,你怎麼可以丟下他們不管?”
趙禧理解不了許慕蓴這般長遠的想法,愛一個人就應該生死相隨,即使天涯海角也要不離不棄,不管他是販夫走卒還是江洋大盜,隻要是彼此深愛,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樂。為何要在乎別人的眼光,顛沛流離又如何,能在一起就可以克服一切。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我要是和相公一起逃走,那孩子怎麼辦?難保皇上、葉律乾不拿孩子撒氣,還有祖母和娘親,她們也會成為遷怒的對象。我現在隻能不聞不問,交給子期和你。我不能把她們帶在身邊,萬一葉律乾……”許慕蓴不安地退回馬車內,她已經不了解葉律乾了,或者說她從來沒有了解過他。他曾經給予她一切的寬容與嗬護,允許她做想做的事情,默默地守候著,陪伴著。那時候的他是溫和的,不似如今這般暴戾與陰暗。
周君玦一生下來便注定與周府和盛鴻軒的興衰辱榮唇齒相依,如果讓他拋棄一切,隻做為她而生的周君玦,她覺得那便不是他。
趙禧頓時沒了言語,無措地扒扒頭發,“是我考慮不周。”
“唉,你就是典型的有勇無謀。”突然插進一個陌生的男聲,戲謔地揶揄。
趙禧低垂的眉眼倏地一亮,“倪東淩,你終於出現了。”她興奮地往車外伸長了腦袋,隻見從馬車後麵走來一位麵帶慵懶笑容的淡青袍男子,玉冠青絲,身形挺拔。
倪東淩一個箭步側坐在馬車前,一條腿囂張地翹起,“本公子要是再不出現,也遲早會被你挖地三尺給挖出來的。”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挖墳的。”趙禧羞赧含笑,嘴上卻仍是不饒人。
倪東淩丟了一記眼刀子過去,淩厲而嚇人。“郡主要挖我老倪家的祖墳,草民怎敢說不?”他散漫地半閉雙眸,於笑談間將他和趙禧之間的身份如楚河漢界之般劃分清楚。
趙禧低頭縮了縮脖子,唇角微撇,目光中閃過一抹黯淡的光,忙轉開話題,“姐,你看他……”
許慕蓴從倪東淩一出現便緊蹙眉心,麵帶愁容,她不知道此時倪東淩的突然出現意味著什麼,是喜還是憂,是福還是禍。
他和周君玦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曾經的並肩作戰變成今日的分庭抗議,繼而成為一方獨大的局麵。
“嫂子,東淩來遲一步,還請恕罪。”倪東淩斂了笑意,拱手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