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了兩步,淡淡地笑道:“哦,我的腳原本還沒有恢複呢,也懶得走動。隻是聽到哪裏來的誦經的聲音,有些奇怪。”
無雙頓時鬆了口氣,笑著答道:“那邊頌賢堂,正做著水陸道場呢,和尚道士擠了一屋子,沒什麼好看的。”
我不由問道:“誰過世了?”
水陸道場全名“法界聖凡水陸普度大齋勝會”,是佛家用以設齋供奉,超度前亡後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的法會。從這裏聽著,便知排場不小,但唐天重每日過來,並看不出有甚悲戚之意,哪裏像有親人過世的模樣?
無雙招呼小丫頭端來泡好的碧螺春,端到我跟前,笑道:“哪裏有誰過世?左不過是侯爺在掩人耳目而已。這會兒德壽宮北麵的大佛堂裏,一樣請了高僧在做道場呢!姑娘聰明人,可猜得出在為誰做法事?”
我心思一動,隻覺陽光在倏忽間冷了下來,拿了茶盅在手上,頓了片刻才慢慢揭了盅蓋去撇著茶葉,說道:“王爺府上的,莫不是在位康侯夫人辦喪事?而皇宮中,自然......自然是寧昭儀出事了。”
無雙抿唇一笑,“我就說,瞞不過姑娘。”
這樣的三伏天,我背心冒著汗,掌心卻涼了下來。
早知唐天重絕不會將我交給唐天霄,而唐天霄也不可能將我棄之不理,我也在猜測著唐天重會以什麼手段瞞天過海。
原來卻是個死字。果然一了百了,清白得很。
以唐天重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尋兩具與我們身形相似的女屍掩人耳目並不是難事。旁人怕吵架滅族的欺君大罪,唐天重做來得心應手,毫無顧忌。即便是唐天霄識破,如無十分證據,也隻能由著他指鹿為馬。
朝堂之上,唯權勢可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朝堂之下,也唯權勢可隻手遮天,肆意妄為。
我支著額倚著欄杆坐著,小口地啜著茶水,隻看著熟悉的滿地清荷出神。
無雙走開片刻,再回來時,已遞過一支紫玉笛,笑道:“姑娘,若是坐著無聊,不妨吹支曲子,散散心也好。”
我掂了掂那玉笛,道:“這玉質倒好,隻是這麼笨重,留著擺設便罷,吹起來卻也嫌沉了。”
無雙輕笑道:“姑娘忘了吧?當日皇上請侯爺在怡清宮品嚐姑娘的手藝時,姑娘從用一支紫玉笛吹過一曲《玉樓春》。這便是姑娘用過的那一支。”
我托起那笛子細看,果然很是眼熟,苦笑道:“侯爺到底神通廣大,隻怕就是乾元宮禦用之物,侯爺想拿,也是輕易如探囊取物。”
無雙並不否認,隻道:“論起這攝政王府,雖不如皇宮富麗雄偉,這天下的奇珍異寶,倒也不比皇宮差多少。不過皇宮之中,卻有侯爺思慕了許多個日日夜夜的心上人,始終求之不得,隻能拿了美人的所用之物把玩,聊慰相思而已。以侯爺如今的地位,多少絕色佳人夢寐以求想......”
我懶得聽她繼續誇耀主人的英明神武癡情無雙,將紫玉笛丟給她,一邊回屋一邊道:“我不過是個微賤之人,配不起這貴重的玉笛子。如果有合適的竹子,我寧可自己做支竹笛來吹一吹。”
其實我從未親手做過竹笛,也隻是隨口一說,但我第二日起床梳洗時,居然見到桌上放了十餘支白竹,旁邊的竹筐裏還盛著小刀、小鋸、鑽子、尺子等製笛之物。
去了那白竹細瞧時,都是鋸下兩年以上的老竹,並已經過加工,烘燒得直而不焦,正宜製笛。
無雙見我感興趣,忙道:“昨晚我和侯爺說了,他當即叫人準備了這些來。姑娘瞧著可還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