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疼了起來。

唐天霄務要取唐天重的性命,連伏兵的兵器上都塗了毒。

血液的流淌仿佛停滯下來。

我想,我還是有些害怕的,不過更多的,應該還是不舍,不甘。

我們相守相處的日子並不多,彼此的心結甚至讓我們沒有敞開心扉說過一次話。

“天重……”

我輕輕喚他。

很低的聲音了,帶著絲繾綣的溫柔,若有若無地飄在呼嘯的風雪中。

“嗯……”

他居然聽到了,同樣溫柔而歡喜地應了一聲。

厚實的狐狸皮紅鬥篷被風雪卷得獵獵揚起,明耀得像一團火,快活地在冰冷的雪天裏燃燒。

偶爾,能從被翻起的雪白狐狸皮毛上,看到一大團的鮮血緩緩洇開,一滴一滴地夾在白雪中,落到被踩得淩亂的雪地裏。

竟是深沉而不祥的烏黑。

我說:“天重,追兵好像遠些了。”

唐天重答道:“是啊,清嫵你不用怕,這匹馬兒極好,跟我進山的兄弟們也都是難得的良駒,他們追不上的。”

我笑了笑,“我不怕。這場賭博,你若贏了,有大周的萬裏江山,你若輸了,老王爺也早已未雨綢繆。”

唐天重微怔,側頭道:“父親?”

短短二字,聲調已是愴然,不知是懷念,還是懷恨。

若不是唐承朔死後還設下重重阻礙,如今他早該是踩著姨媽和堂弟的屍體走到權力最頂端的那個人,還用在風雪裏為自己和愛人的性命奔波?

可我終究是懂得唐承朔的。

唐天重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薄情寡義,真的斬殺血親為生母報了仇,也未必真能舒暢到痛快淋漓。

就像唐天祺除掉我們的孩子為母複仇後,也會心虛地不敢麵對我,不敢麵對其兄。

整個背部都已麻木得失去知覺,連心跳也似越來越緩慢。我努力地呼吸著雪中的冰冷空氣,冀盼那樣刺骨的冰冷鑽到肺腑間,能讓我多上片刻的清醒。

環著他的腰,我近乎貪婪地感受著指尖下那沒有一絲贅肉的緊實腰線,緩緩地告訴他,“老王爺臨終前給了我一樣東西,我把它放在荷包裏,一直貼身掛在胸`前。他說,你若兵敗,就交給你。”

唐天重的身體立刻抽緊,如同張揚著翅翼爪牙的鷹隼,驀地發現了苦苦追尋的獵物蹤影。

他道:“你待會兒就給我,知道嗎?那樣東西,我現在就要!”

意料之中的事,我的心裏還是麻麻地冷了一下。

我輕聲道:“你若要,待會兒下了馬,你就拿去吧!老王爺和你雖是父子,到底完全不一樣了。他死了,還盼著他喜歡的女人,他心愛的兒子,一個個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唐天重便不悅,冷淡道:“所以他這輩子都在為別人活著,死了連諡號也隻是個親王而已!”

我點頭,“你要的是你喜歡的人都為你而活?”

唐天重道:“那是自然。譬如你,我再不放心把你放在別處了。既然孩子沒了,以後我打仗也得把你帶著,天天讓你在我跟前,便是我戰死了,也須把你帶上。不然……連死了也是孤孤單單的,也太寂寞了。”

他的思維,從來霸道,再不知體恤人半分。

我改變不了他,隻能歎道:“我倒是習慣寂寞了。在寂寞裏想著親人或喜歡的人正開開心心地在陽光下漫步,我便很開心了。若我死了,你必須得好好地活著,我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