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一盆清水準備給方二擦拭一下身子,方二說;‘你算是讀書人,這些事我還是叫他們做吧。’常常受他錢物周濟的爛臉和老川早跑了過來接過我手中的毛巾小心的給他擦洗起來。
‘你們看我今天氣色怎麼樣?’方二問。
‘二哥的氣色好得很啊!’爛臉和老川笑了回答。
‘那我看上去像不像蒲誌高那樣的叛徒呢?’方二笑問他們,但眼睛卻看了我,看來這是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心結了。
‘二哥說笑了,什麼叛不叛徒的,盡拿兄弟夥些窮開心不是。’他們倆幹笑答。
鐵門外傳來武裝警察列隊進入監舍走廊的聲音,‘哐啷’一聲,我的心也緊跟著跳了一下。
‘方某某,出來!’包室幹警大喊,後麵兩個全副武裝的武警戴了大墨鏡一左一右守在監舍門外。
‘兄弟,一會我解開身上的手銬腳鐐換衣服的時候,可不可以請你拿出來給我換…’方二看了我問,我沒見過這情景一時楞在原地沒回答出聲,方二略顯失望,‘那老川麻煩你老哥哥一下,好不?’老川木訥的點點頭。
方二一步步踱出門去,‘哐啷’一聲鐵門被武裝關上,門外腳鐐沉悶撞擊在地麵上的聲音逐漸從耳邊傳遞的越來越遠,直到我們都聽不見…
半響,監舍裏有些二進宮的開始陰陽怪氣的說話;‘據說最後給死鬼穿衣服的那個人在他被槍斃後的頭七和十四這兩天都睡得不太安生。’‘我還聽說就是下到勞改隊後都還有死鬼找上來的呢…’約莫半小時後,‘哐啷’一聲鐵門被包室幹警打開,我的心又被驚了一下,‘你們哪個幫方二拿衣服出去?’幹警盯了我們全監舍的人問,老川腳步挪了挪,用手拐了拐旁邊的爛臉,爛臉抱怨的嘟噥;‘方二走的時候又沒叫我,明明是你答應好人家的…’,腳也是沒動。
‘平常就你吃方二的東西受他的好處最多,人家最後一個忙你都不幫,爛臉,你不去我可跟你翻臉了哈!’老川急了。
‘翻就翻!誰怕誰!’爛臉紋絲不動。
“嘿,就送件衣服嘛,還推來推去的,搞快點,方二還等穿了上路呢!’幹警站在門外焦急的一個勁看腕上的手表,大家都用了一個眼神看了幹警,那意思分明是;你怎麼不拿!
我看看方二疊好的衣褲,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跟隨包室幹警走出了鐵門。
出了內監外監兩道更大的鐵門,看守所的小院落裏是擠滿了穿了各式各樣製服的政府工作人員,法院、檢察院、公安、武警等,當天給我最醒目印象的是穿了白大褂的法醫,他們要為這些此刻還鮮活著一會就變成屍體的死刑犯一個個驗明正身,所有的工作人員麵色無比嚴肅,院落除了政府工作人員念死囚們姓名的聲音此起彼落,沒有一絲雜音。
今天要上路的死囚有十多個,他們麵前擺了一大片從身上解下來的腳鐐手銬,每人背後都站有兩個武裝,盡管是短暫也是他們這人生最後一刻解開身上束縛,有幾個還是誇張的作了一些輕快的身體舒展動作,再等一會,將會有繩子再度嚴實的捆在他們身上,我一眼就看見了方二,他用感激的眼神看了我,等我拿了衣物走近他時,他輕輕的說;‘謝了,兄弟!’因為要協助死囚穿衣服,我們這些拿衣褲出來的人犯一時還不能回監舍,我有幸聽見了兩個臨死之人最後的對話,是的,正是方二和他大哥。
‘你不要恨我,大哥?’方二苦笑著對押在他身邊的大哥說道。
‘兄弟,黃泉路上有你作伴,不單調呀!哈哈…’他的大哥滿嘴絡腮胡子,當時我仔仔細細的看了他大哥的笑容,或許是因為對此刻的方二非常的重要,笑得很釋然,是那種什麼都放下的笑,人都要死了,還有什麼可以好帶走而不放下啊……
麗,這就是我要講的一個關於生與死、寬恕諒解的故事,我講完了,我也輕鬆了哦,感謝你的分享。”
麗雙眼出神,凝視著車窗外倒去的風景,喃喃自語:“萬望世間此刻正在作惡之人都能放下邪妄念頭,回頭是岸方為正覺,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