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記事起,如來就一直在我身邊,聽媽媽說我出生前他就被爸爸撿回來的,他是個有人生沒人養的野種。雖然我不懂,但是我感覺得出媽媽對如來的敵意。
此時若是爸爸在家,他就會衝媽媽揚起大大地巴掌,氣衝衝的說:“你再說一句試試,信不信我一巴掌掄死你?”
爸爸是下放的知青,因為沒有後台才回不了城,從此留在農村教書,並且娶了媽媽。由於爸爸曾經是城裏人,又是文化人,所以媽媽一直比較聽話,乖乖的就住嘴,然後恨恨的瞪著如來,像是要用眼神把他殺死。等到爸爸出去上課了,她就會一把拉過如來,狠狠的掐他,擰他,就好像是要把他的肉給一塊塊給扒下來。
還記得四歲那年,我第一次親眼目睹媽媽打如來,嚇的立刻就蹲到角落裏去了,雙手抱膝,把頭深深地埋進臂彎之中,眼淚嘩啦嘩啦的往下流。
我不敢抬頭看如來,隻聽得到他嚶嚶的哭聲,以及媽媽用她那惡狠狠陰陽怪氣地腔調在罵他,“我打死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兔崽子,我打死你。”
我真的很害怕,我當時一直在想的就是,媽媽什麼時候會向我下手。
沒想到等媽媽折騰累了,她就叫如來滾開,然後走向我,弓著身子低聲說:“果果,是不是嚇到了,沒事,媽媽不會打你的,你是媽媽最好的孩子,走,媽媽給你煮雞蛋吃,果果不怕。”她拉起我的小手,把我帶到廚房,拿來兩個雞蛋,再生起爐灶的火,真的煮蛋給我吃。
再後來等到我長大了一點才突然明白,媽媽這其實是在賄賂我。俗話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吃了雞蛋就不會把媽媽打如來的事告訴爸爸了。而事實上,我確實從來也沒有告訴過爸爸,因為我怕爸爸會打媽媽。
那個時候由於我和如來都還小,爸爸要去學校,田地裏的事就落在媽媽一個人身上了,或扛著鋤頭去鋤地,或背著竹簍去弄豬草,甚至是拿著鐮刀去山上砍柴,總之,她不會一直留在家裏,所以給我煮完雞蛋媽媽就出門去了,至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如來一眼。
媽媽一出門,我就拿著雞蛋跑進我們的房間,我猜如來應該會在這裏的。那個時候的我還和如來睡同一個房間,躺同一張床,我經常在冬天裏緊緊地挨著他,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每一分溫度。
房間的門很破舊,推開的時候會發出“吱呀”的奇怪聲音,如來抬起頭看我走進來,房間裏有一扇很小的窗戶,然後我就很清楚的看到有晶瑩剔透想露珠一樣的東西凝結在如來長長地睫毛上麵,以及他那倔強而憂傷的眼神。
我和如來最相似的部位就是那雙眼睛,眼神一樣的悲涼而憂傷,睫毛一樣修長而烏黑,眼眸深邃如同一泓清泉,所以很多人都會說:“喲,這兄妹兩怎麼越看越像親生的呀,真不愧是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