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又初提著一盞燈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未央和齊如風靜靜地坐在岸邊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燈火的情景。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離他們很遠,很遠。
不管是葉青凰還是葉未央,他從來就沒有正式地闖入過她們的心裏。就像當初他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葉青凰“你當初為什麼不和我一起離開”的時候,她也隻是看著窗外過了很久才回了句“於天在這,我不能走。”
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離葉青凰和鳳於天的世界太遠了。一個為了對方幾乎修改了史冊,一個為了對方甘願消磨生命。他靜靜地坐在床邊,竟然連歎氣都忘了。
心的位置很有限,任他怎麼擠進去,也隻能留下窒息的失落。
而現在,這樣的失落,他在葉未央的身上又找到了。她忘記了很多事,也許連自己也記不清了,可是,她依舊不肯為他停留一瞬,即使在她恢複視力後看見的第一個人是自己,即使告訴她自己是她的丈夫,即使陪她走過千山萬水,即使陪她一起忘記自己忘記過去,可是,一個剛剛認識的齊如風就足以把他從她心房裏推走。
蕭又初不動聲色地走近,而未央和齊如風則回過頭看著他。
齊如風仔細地看了看這個男人,燈火闌珊,湖光月色下,他的確有些不真實。這樣的男人美得讓人心驚。與女氣的美麗不同,他的美是一種疏離而雅致的氣質,夾著一些柔和而可靠的男人味,但是同時,齊如風竟然捕捉到了一點點血腥的氣息。那是一種被優雅覆蓋得幾乎看不到的暴戾。
“未央,我買了一盞燈,你可以像他們一樣許個願。”蕭又初無視齊如風略帶打量的目光,擺出一臉微笑對未央說。
“這盞嗎?”未央看著這盞燈,大腦一瞬間有些刺痛。一種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
“嗯。”
“又初,你來許個願吧。”未央抬頭看向蕭又初。眸子裏有些淡淡的光影。
“我?”
“嗯。”
“我無願可許。”因為無法實現。
“你們還真是一路人呢……未央也說她無願可許。”齊如風在一邊不禁打趣,語氣溫和,讓這周圍的溫度突然溫暖了很多。
未央說,她也無願可許。她和自己一樣。至少這一點點的相同讓蕭又初默默地開心了一下。
我們是一路人,沒錯。她注定遺忘,我注定執著。
“不,我剛剛許了一個小小的心願。”未央看著那盞被齊如風放走的河燈,翹起了嘴角。這麼小的願望,老天一定能讓我實現的。
“哦?未央許了什麼願望呢?”蕭又初在麵紗下隱隱看到了她的笑意,不經意間語氣溫柔了許多。就像父親哄著自己撒嬌的孩子一樣。
未央的笑意更深了,第一次那麼調皮地說:“是秘密~”
沒錯,是秘密。
誰都不知道。
她是未央埋在心裏的秘密,是她後來被迫不斷遺忘的生命中還會隱約浮現的一次次刺痛。
即使雨過忘川,即使三生石斷,許我一世不忘。
初見未央之時,除了驚豔,剩下的就是對這個女人的疏離。太美的東西,不會很真實。何況她眉目之間淡到冰冷的溫度,讓齊如風一度以為她是沒有心的。
他的爹曾經說過:“愛上一個沒有心的人,是世界上最為痛苦的事。她的心要麼就是冰冷,要麼就是已經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一開始他以為是爹自己的心得,後來漸漸地發現他指的是另有其人。
他從進府開始就沒有見到過有什麼讓爹迷戀的女人,就連與爹關係那麼好的慕掌櫃,也不是戀人。自始至終,齊引恒似乎都沒有喜歡過一個女人。
“蕭公子,你認識葉青凰嗎?”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齊如風會問這樣的問題。
未央的心突然就想被人用力揪住了,連氣都透不過來。這個名字,好熟悉……可是,又好悲傷,好陌生。
蕭又初發現未央的頭上冒出了細密的冷汗,看見齊如風探究而坦蕩的目光。
青凰,那麼多年後,有人竟然會問我認不認識你,這個問題,你叫我該怎麼去回答。
沉默一閃而過,蕭又初微微一笑。
“認識。她是我的妻子。”
坐在河畔的女子,因為頭痛而閉著的眼睛突然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