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說完,趙衡手中畫軸已經擲出,磕在歐陽天歌的下顎上,血液慢慢滴下,彙在腳前的石磚上,天歌卻似沒知覺般,半低著頭一動不動。

趙衡陰森冷笑道:“我做事也要你幹預嗎!賤蹄子生的種果然上不了台麵!你若有你大哥一半清明事理,我也不會把你扔在亦雲山不管,出去!出去!看見就煩!”三王爺鎖著眉頭,背過身不再看歐陽天歌。

“爹爹保重身體,孩兒告退。”退出門外,歐陽天歌撈起衣袖擦去下顎的血跡,光潔的下顎上,血跡斑斑,隻覺妖嬈。抬起頭,頭頂上的烈日似乎要將人曬幹才罷休,空氣裏幹燥的連一絲風都沒有,知了瘋狂的叫囂著,天歌隻覺的這所有一切都讓他想吐,他不想殺人!他不喜歡血液的味道!更害怕那些人臨死前看著他的眼神!可是,如果他不殺人,父親就永遠看不到他,永遠隻疼愛大哥一個人!他是母親為了攀上富貴榮華用計生下的賤種!那個寒風四竄的小小房間,天歌永遠記得,母親綠蘿那雙瘦的脫形的雙手撫在他的臉上,一遍遍的說:“天歌,你如果再聰慧點就好了,王爺就會疼愛你,也會寵愛我,天歌你怎麼這麼笨呢,王爺都不喜歡你!王爺,您為什麼都不來看綠蘿呢,您說綠蘿是全京城最美的歌姬,您忘了嗎?”這是天歌最後一次聽見母親的聲音,當天夜裏,母親就走了,那年的冬天是天歌有生以來度過最冷的冬天。

三王爺三十壽辰,王府裏來了客,幾個錦衣緞袍的少年公子不知怎麼和天歌遇上了,罵他是歌姬偷人生的賤種,連爹是誰都不一定!天歌頂著氣的充血的臉,衝上去就和幾個貴族子弟扭打在一起,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將幾個貴族公子打的哇哇大叫。而三王爺似乎才看到這個兒子,過了幾天就請了武頭教練教天歌習武,天歌每日巳時起床習武練劍,天冷也好,天熱也好,他要努力讓父親看到他的成績,並且疼愛他!

天歌第一次殺人是在他十四歲的中秋,兵部侍郎的女兒,兵部侍郎老來得子,對這個女兒幾乎寵上了天,那晚的月亮很大,很亮,天歌躍進那個女孩的房間,侍郎府上的更夫敲了三下,正是三更天,天歌沒想到的是,他從窗欞上躍進去的時候,女孩醒了,揉著眼睛愣愣的看著他,嘟嘟囔囔的說道:“哥哥,你是天上的仙子嗎,你長的真好看!”天歌也被嚇住了,隻得曖昧的嗯了聲,女孩又甜甜的說道:“仙子哥哥,你能親我下嗎?我叫雲珠,我娘說神仙親過的人都會很有福氣。”於是天歌說:“好,雲珠,你閉上眼睛。”雲珠聽話的閉上眼,長長的睫毛顫動的有如蝶翼,窗外皎潔的月色撒了一室,天歌閉閉眼,想起出門前爹爹期許的眼神,他要做的好,爹爹就會疼愛他,把他當兒子一樣寵愛!深呼吸一口氣,抽出腰中的軟劍,極薄的劍刃映著冰冷的月光深深刺進女孩單薄的身軀,血液噴了他一身,將大半臉都染的通紅。明亮的月色下五歲女童的眼睜的幾欲脫眶,眼中寫不可置信,她不明白,她隻不過閉上眼睛,美麗的仙子哥哥怎麼就變成了滿臉是血的惡鬼!

天歌提著劍幾欲發狂般衝回王府,躲進母親生前所住的廂房,瘦弱的少年隱在陰影裏,將滿臉是血的頭顱埋進胸膛壓抑的哭泣。

半個月後就聽說兵部侍郎告書辭官,將兵權交與三王爺,兵部侍郎的夫人整日瘋瘋癲癲喚著女兒的乳名雲珠。

天歌害怕月亮,看到每個月半時的圓月就想起女孩臨死前月光下那雙睜的極大的眼睛,他害怕!三王爺便在亦雲山修了亦雲莊,那裏常年雲霧環繞,就算是一年中月色最明的中秋,那裏也看不清,隻是天上一團模模糊糊的白影。莊子不過修到一半,天歌便搬了進去,除了他事情辦的好,王爺高興了要賞他,回到京城領賞,天歌大半的時間都在亦雲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