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未消。方才玉初琢突然出手,不知射出的是什麼東西,她應變極快,刹那間袖中扇出擋下四枚暗器,卻不及擋下玉初琢的手指,若要避來這記攻擊,唯有閃身讓開。而一旦讓開,玉初琢距那快艇不過一步距離,她是定然攔不住的。一瞬間她決定冒險賭一次——賭玉初琢不會傷她。
然後她險之又險地賭贏了。雖然玉初琢沒有告訴她要把江望秋帶到哪裏,至少她已能確定江望秋的安全。
玉家女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奇怪的人物。忽然想到那位現在把滿江湖人弄得焦頭爛額的玉色闌——聽聞此人風姿妖美又極邪氣,見了兩位玉姑娘已可略遙想此人風采。然而姐妹兩個氣質已是各各不同,不知這位又究竟是何等樣人呢?
離家至今不過兩天,轉眼間隻剩下她自己,到江陵卻還有一日路程。接下來要如何開始下一步,上雪也沒有個頭緒。如今,也隻能先到江陵再說了。
江湖上近來頗不平靜。玉色闌行動越發猖狂,幾可用濫殺成性來形容。這一陣子他指揮著手下眾人洗劫了不少小門派,次次皆是滅門放火的殺法。他行蹤不定,藏身之處又無人知曉,難於阻攔。且江湖眾人在他手段震懾之下都難免心驚,亦無人敢阻攔。
然而今日江湖上卻有消息傳出,說玉色闌昨日襲擊江陵城外的黃家,卻因有人阻攔,被黃家逃脫了幾人。聽聞此消息眾人俱是震驚,據說那出手救人之人是個姓樓的少年公子,此人之前似乎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也無人知道他是什麼來曆。聽說過這個人的人,隻知道一點:這人的容貌極好,江湖上能與之比美的,似乎隻有玉色闌一人了。
上雪此時人在江陵。
到江陵已有兩日,依照洛浦所說的位置,她這兩日仔細尋找,真的在江陵城北漢水之畔找到一座墳塋。墳墓並沒有立碑,隻有弧度微小的凸起,墳上青草蔥蔥,看來便如同地麵自然的凹凸一般。
據當地人傳說,這裏埋葬著的是個極美麗的女子。隻是從埋下至今,從無一人來此祭拜過。上雪如今便站在這座無碑墳墓旁,身後不遠處是漢水波濤,眼前是巍巍江陵城,遠處似乎還有些小小村落。
如此清致之地,確是埋骨佳處。
靜靜地站了片刻,上雪蹲下來,仔細地看了一會兒青草蔥蘢的地麵,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柄小鏟,對著一個位置一點點向下插去。約插入一半時,便□,又換一個位置插下去。這般反複四五次後,終於在小鏟插入一小半時碰到了什麼東西。
她慢慢地探了探,然後便將那一塊的土一點點的挖開。挖了大約三寸後,一個小小的石碑露了出來。將附近的土挖鬆,上雪將那塊長約三寸、寬約寸半的石碑拾了出來,拿在手中。
碑上隱約可見幾個斑駁的字跡,那字跡在二十年歲月侵蝕下已失去了色彩,隻有一片灰暗。她輕輕拂去上麵的塵土,手指慢慢拂過猶有幾分光滑的石麵,那些字跡便慢慢地、一個個地呈現在了眼前——
初氏憶愁之墓。洛方洲愧立。
果然是這裏。方洲是洛浦的字,這便是爹為娘所立的墓無疑了。
看來爹並沒有騙自己。然而娘是如何嫁給了爹?又是為何要服毒自盡?又是為了什麼,爹不能昭示娘的身份,甚至連為她立一個墓碑,都要用如此隱晦的方式?甚至……連派人來祭掃都不能,隻能在那小小木屋中對著一個簡陋的牌位垂淚……究竟這撲朔迷離的身世,有著什麼不能讓她知曉的秘密?
上雪握著那石碑靜靜地看了片刻,又重新把它埋了回去。站起來的時候,心中許許多多的疑團都定格在了那晚洛浦那張濁淚長流的蒼顏之上。那晚她曾對洛浦說:“無論如何,爹都是我最親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