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回山洞時,上雪神誌已不甚清楚。鬱輕辭給她喂了一粒解藥,然後坐下來把她抱在懷裏,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眼神已經散亂,空而靜,嘴裏輕輕地說著話,安靜得有些空茫。她低低地反複地說著,他從來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有這樣無助和顫唞的時候,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最終隻剩下祈求,“你們……都不要死……不要打仗,不要殺人……不要……好不好……”

突然她一陣咳嗽,咳出一股血來,吐了滿襟,緩過一口氣來,她忽然又微弱地喊:“大哥,大哥……不要死……不要……”輕輕閉上眼睛,兩滴淚從眼角滑落,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她哭了。他從沒有見她哭過。她一直那麼冷靜自持,越是傷痛,微笑得越粲然,無論多麼絕望多麼淒涼。她不從不讓人看到她的脆弱,從不乞求哀憐,即使是到死。

接連吐了幾口血後,她臉上的紫黑色終於漸漸褪去,而身子卻越發燙了起來。她的手不知不覺間已壓住了心口,呼吸越發的急促起來。毒雖可解,然而中毒引發她發熱舊疾和心痛咳喘之症,數病齊發,來勢洶洶,竟是轉瞬之間便已是病入膏肓之象。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神誌已漸漸清醒,茫然了片刻後,眼神略微清明,望著他,她又微微笑起來,說:“我要死啦。”

她的手死死壓住胸口,氣息越來越不夠用,每呼吸一下,心口便是一陣劇痛,她的眼神越發明亮,“阿辭,你相信嗎?我夢到了……未來的……結果……”她雙眼牢牢地凝視著他,盡力清晰地說道:“你不會贏的……你……會敗,會死……你……相信我,好不好?”

鬱輕辭凝視著她,輕輕地說:“我相信你。”

上雪看著他,半晌後她有些失神地笑了笑,喃喃道:“我錯了……告訴你又怎麼樣,就算會敗,會死,你也不會……什麼都不做。我們本來……是一樣的人……”

她的眼神漸漸黯淡下去,嘴角的點點微笑虛弱而疲倦,低低地說:“我到底,還是什麼也改變不了,什麼也做不了……”

連同自己的心。她沒有說出來,也什麼都沒有問。從知道結果的那天起,她就已經明白,這份愛,隻有關自己。

“謝謝你陪著我,雖然……你總是在騙我……”她微微笑了笑,眼神輕飄飄的,喃喃地說:“我知道,從第一次你見到我,我就已經落入你的算計裏,跑不掉了……你……想要我恨我父皇,幫你造反……可惜,我沒幫上你的忙,還總在……破壞……”

她無力地笑了笑,“你不要怨我……我……不想任何人死,我想改變這結局,可是……做不到……”

她已經不能呼吸。

“阿辭,我……好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仿佛已睡去。

她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愛他。她不需要最後的憐憫,愛他,隻是她自己的事,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每當寫女主發病都要折磨我自己一下……某袖負責任地說:心痛起來真的很要命……)

卅八、墜雨已辭輕雲去

西狄的戰事一觸即發,鬱輕辭卻在此時不見了蹤影。加祿等了十日仍不見他回來,便決定按原定計劃出兵。雖然鬱輕辭不在,然而大致計劃已定,若無意外,應是無礙大局。

洛之武一麵備戰,一麵暗中派人尋訪上雪的蹤跡,豈料未尋到上雪,卻發現了鬱輕辭。於是當天定安城中百姓都知道城中發現了奸細,洛將軍親自帶人前去圍捕,然而不知為何卻居然沒有抓到,就這麼讓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