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皺一池漣漪,一直沉默的袁祖域忽然說了一句題外話:“你們學校,挺漂亮的。”
我低著頭,不曉得要怎麼接話,他倒也不在意我的反應,一個人接著說:“我剛退學的時候,每天早上都會醒來,有時甚至會像往常一樣穿好衣服背起書包往外衝……但是,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我會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我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頭發總是剪得很短,根根分明,他曾經說真正的帥哥是不需要厚劉海來遮蓋的……他平時總是嘻嘻哈哈,沒有正經樣子,也從來沒像……某個人那樣說過一兩句讓我很感動的話,但是我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對我的信任。
信任這種東西,很難建立,卻很輕易就會被摧毀。
他忽然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哈哈,我怎麼又提起這些狗屁事情了,可能是你們學校風景不錯,我一時腦子發昏了。”
我微微一笑,剛想說“其實以後有機會,你還是可以進修啊”,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忽然話鋒一轉:“那件事你想得怎麼樣了?”
“啊?”我呆呆地看著他。
他氣結:“你裝什麼失憶啊,我那天跟你說的那件事啊,考慮得怎麼樣了!”
電光火石之間,我反應過來了,他說的是要我做他女朋友這件事!
陳芷晴在周末的這天出院,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醫院道路兩旁的香樟樹散發著清香,她坐在輪椅上任由父母推著,到了醫院門口,她看見了杜尋。
沒想到還會再見到這個人。
在醫院靜養的這一段時間,陳芷晴每天盯著吊瓶裏的液體,它們一滴一滴順著注射管進入自己的身體,跟血液結合在一起,那麼緩慢,好像一生的時光就這樣慢慢地流淌幹淨了。
這一段時間裏,她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起杜尋,不要去想起那個搶走杜尋的人,更加不要去想起自己那英勇而決絕的一躍。
但越是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畫麵就越是根深蒂固地印在腦袋裏,似乎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它們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過來。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哭,歇斯底裏地哭出來,枕頭都被哭濕了還不罷休……漸漸地,哭也哭不出來了,也發覺其實沒有人會同情她,其實沒有人會站在她的角度去譴責那對傷害她的男女。
隔壁床的一個病友原本是想勸勸她,可是說著說著就讓陳芷晴抓狂了,她說:“姑娘啊,與其說是別人害了你,不如說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啊……”
在陳芷晴陰冷的眼神中,那位病友再也沒有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
你們這些人,都會遭報應的!躺在病床上,陳芷晴怨恨地想。
沒有想到會見到杜尋,陳芷晴和她的父母都感到非常意外。
自從那天被趕出醫院之後,杜尋沒有機會再見到陳芷晴,任何時候他想來探訪都會被陳媽媽痛罵著逼走。
陳教授曾經在醫院門口看到徘徊的杜尋,他曾經非常欣賞這個年輕人,關於自己女兒與杜尋的戀愛,他也一直抱著一種樂見其成的心態。如果不發生這件事,杜尋應該是他心目中很理想的乘龍快婿。
杜尋在看到他的時候,遠遠地鞠了躬,準備走,卻被陳教授叫住了。
他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經過多日來的冷靜,他也明白事情不能完全怪在杜尋頭上。自己的女兒多年來一直生活在一個很平順的環境中,從小到大沒有遇到過什麼挫折,心理承受能力很差,這才是導致她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