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向來是曆代皇帝最喜歡呆的地方,一來可以顯示自己勤政,二來眾多隱晦的事情可以在這裏做,即便是女皇帝也不例外。女皇難得出宮卻來到了舊都長陵,可見她是離不開這繁華滿城了。當今權滿中原的人端坐在桌子前麵,沒有看書或者翻閱奏折,而是對著鏡子欲將自己的白發塞進黑發裏。即便是夜晚,這裏也是燈火通明。一旁的太監宮女欲上前幫忙,被她揮手拒絕。鏡子裏的她雖然有了些許皺紋和白發,但絲毫看不出是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倘若文天安看見了,一定會驚訝的發現女人是白天嘲諷他的婦人,原來這就是如今大武朝的皇帝。
這時,禦書房外響起了腳步聲,一貌美女子緩緩的走了進來,也就是白天與皇帝一同微服私訪的人。此女子名西門婉兒,幼時雖然奴隸身份,卻通讀詩書,一朝被女帝召見,命其依題而作,其人文不加點,一氣嗬成,深得女皇賞識,從此便跟隨女帝身邊,有女丞相的稱謂。女帝沒有看向她,依舊在擺弄著頭上的白發。婉兒看了,連忙上前幫忙,女帝也沒有拒絕,精神鬆懈了下來問道:“什麼事?”
“回陛下,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白馬寺舍利塔的燈滅了,想來應該要與陛下說一說。”婉兒輕聲說道,手上卻絲毫不閑著。
女帝閉目養神了一會,睜開眼睛看見頭發已經弄好,緩緩說道:“當年太宗皇帝與那老和尚約定,燈在人在,如今都要入黃土了還要做什麼。”
婉兒連連稱是,猶豫一下又說:“據說是見了白天的那個書生,便滅了燈火。”
女帝點了點頭,起身道:“好久沒登塔了,想來還是太宗年間舍利塔初成的時候上去遊玩過,如今有幾十年了。婉兒,陪朕走上一遭。”
舍利塔下,一眾僧人分列在兩旁,迎接著當今聖上的大駕。遠遠走來的女帝與身邊的女丞相,身後跟著禦林軍。即便是寺院主持也不敢多做聲響,命人打開塔的大門。
盡管婉兒一再勸阻,女帝依然把禦林軍與婉兒留在了外麵,自己一人獨自登樓。借著月光,她將塔裏的燈火再點上,轉身冷冷的看著眼前的老僧。老僧眯著早就已經白了的睫毛,笑著恭敬道:“老僧玄奘,見過皇帝陛下。”
女帝冷冷一哼:“從你嘴裏聽不出絲毫恭敬之意,玄奘大師,我們早就見過麵了。”
“不然”老僧說道:“當年見麵,隻是一個才人,如今見麵,確是換了江山的開國皇帝。”
“那時你是名滿天下的高僧,孤身赴天竺取回經書,委實是真了不起”女帝將頭轉向窗外,望著月光回憶過往,眼前仿佛是是玄奘白馬入長陵的場景。
“陛下那時雖然是個才人,卻是名滿長安,都知道武家出了個才學過人的女兒。太宗皇帝對你也是極為寵愛。”玄奘也在回憶著麵前當年的才人,性格乖張的跟著太宗皇帝,怎麼就轉眼間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女皇帝。
“後來有傳言入京,說袁天風為朕算過一命,家裏謊稱是男兒身,袁天風言若是女兒身便是天子命格”女帝嗤笑道:“雖然滿朝文武都覺得是無稽之談,太宗皇帝還是信了八分,從此對我冷落。”
“袁天風的叔叔袁守誠當年算死了龍王,太宗皇帝夜夜做夢有無頭龍屍向他索命,他自然是信這一家子道士的。才有小乘佛法入京,佛法才興於中原。”
“但是你備受冷落,因你覺得服眾的隻有大乘佛法”女帝說道“當年與你見一麵,你便說了一句此女妖像。因你一句話,太宗皇帝差點毀了我的性命。”
“如此看來,老衲可說錯了?”玄奘問道。
“不錯,你與袁天風一般,都是高人。”女帝收起過往,盤膝大方的與玄奘對坐說道:“說說你吧,當年你一怒出長安,帶回近百年的佛教氣運,連當年的太宗皇帝都讓你三分。與你約法三章,他允許佛教盛行,但是要你畫地為牢,為大周翻譯經書。每夜舍利塔的燈亮,兩相無事。倘若燈滅,便要你死,如今為何燈滅了?”
“不瞞陛下說,老衲年紀大了,將要沒幾天活頭,點燈著實費不少力氣,況且我剛剛與一個書生口談一盤,沒了那些精神了。”玄奘緩緩的說道,仿佛說一個字要廢他的壽命。
女帝冷笑道:“當年佛道兩家壓的儒家士子抬不起頭,如今卻是為何看上了一個書生了?你們佛家好一個反複無常。”
玄奘搖了搖頭說:“老衲幾十年未出過這座塔,不見世事,隻知道大乘佛法在這裏,而不是在外麵。”說完指了指女帝背後的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