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顫顫巍巍的來到了客廳,見到一老婦和一女子早已等候。喝退了身邊的人,下跪拜道:“臣張仁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張大人有病在身,不必多禮。”婦人說完,西門婉兒上前將張仁扶起,坐到了椅子上。今日女皇一身素裝,不想她被看做是個女皇帝,而是一個平常婦道人家。
張仁手裏還攥著那顆珠子笑道:“難得陛下還留著這玩意兒,比之宮裏的奇珍異寶,這枚珠子是在是不算什麼。”
“這可是張大人第一次送本宮禮物,當然,也是最後一次。”女皇也笑道,陪這個將死之人回憶起了過往。
張仁說道:“當年隋遇走後,陛下做主將我連連提升,老臣惶恐不安,夜夜不能睡覺。後來有人給我出個主意,說讓我送陛下珠寶,也好報陛下恩德。結果珠寶送出去之後,被陛下臭罵一頓,自那以後,老臣再不敢送禮巴結了。”
“讀書人就應該有讀書人的樣子,可以無傲氣,但是不能無傲骨。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女皇認真的說:“隋遇走後,我之所以一直壓製科舉,是因為自隋遇之後的讀書人都一副獻媚的模樣,哪有半分傲骨?”
“陛下說的是,臣知罪。”
女皇遙遙頭說:“我知張大人有一女,昔日英王前來提親被你拒絕,如今現在何處?”
“小女不比詔命大人博學,不比三公主賢淑,從小性子就野。”張仁苦笑道:“上次回來說要去日月國遊玩,一去幾月又無音信,鬼知道哪裏去了。”
西門婉兒見兩個老人說起來沒完,怕把正事忘了,打岔道:“張大人,自司馬門一案之後,雖然違命侯力薦讓劉和頂了上去,但是此人做事輕浮,華而不實,好多奏疏都不能讓陛下滿意。而你因病又多日不上朝,這幾日許多政事都壓著。張大人可有良策?”
張仁說道:“劉和此人剛愎自用,難以成大任。老臣知道陛下是顧及違命侯的麵子才讓他頂了司馬門的位置,陛下以後切記注意這一點,朝堂之上不能徇私,稍有疏忽便有亡國之禍。”
此言一出,西門婉兒有些緊張的看了看女皇,見其沒有發火,心裏稍稍安心說道:“是問你可有良策,張大人怎麼數落起陛下來了?”
“臣所言的,便是良策。詔命大人聰慧如此,應當明白。”張仁猛地咳嗽幾聲,繼續說道:“當然,這是其一。其二,臣死後,擔心日月國韓笑領兵來犯,萬望陛下早做準備,尤其是龍口城和隨州城,軍權不能還讓違命侯掐著不放,否則會有麻煩。”
女皇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其三,臣舉薦文駙馬入文淵閣,參議朝政。”
西門婉兒皺眉說道:“張大人愛才之心我理解,但是文駙馬年少,恐難當此重任。”
“恕臣直言,當年的隋遇也曾因為年少被說難當重任,後來不是打了天下人的臉嗎?”張仁笑道:“詔命大人,有誌不在年高,詔命大人今年芳齡幾何?”
見西門婉兒被說得無言以對,女皇開口道:“即便是隋遇,也是而立之年才入的文淵閣,文天安如今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是不是太早了些?”
“文駙馬本就是皇親國戚,年少有為。以老臣之見,他可以。”張仁歎氣道:“可惜文駙馬公差在外,要不還能見上一麵。”
西門婉兒急忙說道:“張大人不要多想,安心養病就是了。”
“詔命大人何時也會說這些漂亮話了?老臣也沒想到區區風寒能要了老臣的命,做學子那會兒進京趕考,因為家離得遠,風餐露宿趕到長陵城,一路上大大小小不知道生了多少病,依舊挺過來了。現在到底是年紀大了。”
女皇說道:“當年先皇領著我見所有中榜士子,隻你最寒酸。先皇還言寒門出貴子,讓每個月多發你些糧食。一晃幾十年過去了,不知你家糧食攢了多少。”
張仁笑道:“陛下可派人來查,對照老臣這些年的官餉,多出一粒米,大可給老臣定罪。”
“你啊,難得這點沒變。”女皇起身說道:“隻是這些年,老得快了。”
“臣為國為民,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朕猶然記得,你那日拿著那顆不值錢的珠子,惶恐的站在禦書房裏,”女皇將張仁手裏的珠子拿走說道:“朕說朕看中你的才華,何須這些外物來巴結?”
“但陛下還是收下了,不是嗎?”張仁起身。
“那是朕怕你睡不好覺,誰來為國為民操勞。”女皇把玩著珠子出神道:“朕還說,朕以國士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