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握著的,是他那個被樊老大打斷腿的哥哥,後腦勺上留了一年多的小辮兒。齊根斬斷,斷麵整齊,連綁小辮兒的橡皮筋都是原來那一條。
“你敢動我爸媽和侄子一根毫毛,你哥掉的,可就不是這幾根毛了。”汪曼春露齒一笑,“想開庭解決我們就上法院,想開刀解決我們就上醫院,我在上海等你們消息。慢走,不送。”
當然還是送了的,二十二樓除樊勝美之外的四女齊齊站在路邊,八隻呆愣發直的眼睛目送他們飛奔而去。等三個男人身影完全消失,四女才先後奔到汪曼春身邊。“樊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樊姐你太棒了你是我的偶像偶像!”“樊大姐我靠你真人不露相啊!”……
汪曼春拔下小刀撈起死雞,刻意喘了口大氣摸摸胸口,“僥幸而已,其實我嚇得要死,你們再誇我晚上會做噩夢。上去別告訴我媽。”
“好好好不說不說我們不說,不過樊姐你真的剪人家頭發了嗎?就下午拐去醫院那幾分鍾?你怎麼做到的呀你太厲害了……”
汪曼春被邱瑩瑩摟得死緊,隻好舉起滴血的小刀把她嚇退,眼風一掃發現樓道裏五缺一,再一看安迪不知怎地落了單,一個人站在樓門外的石頭麻將桌旁。她把雞交給邱瑩瑩讓姑娘們先進門,自己返身出去,果然安迪有恙,原本健康紅潤的臉龐慘白如紙,手裏那隻空了的礦泉水瓶已經被捏得變形。
“安迪?”汪曼春知道她不喜觸碰,停在她半米外低聲詢問。安迪慢慢回神,哆嗦著嘴唇問她,“小樊,你能不能……幫我再弄點水來……”
汪曼春立刻回家倒了一大杯溫水,借口有話跟安迪說,避開眾女回到石桌邊。安迪正在打電話,聲音壓得極低,依然掩不住漫溢的恐懼。
“我不知道……我剛才真的以為看到我媽媽了,她就是那樣把左鄰右舍的所有小動物一隻一隻掐死……一模一樣……老譚我現在很焦慮,我擔心我有幻覺……”
安迪太緊張,並沒有刻意避開她,隻言片語間,汪曼春已隱隱猜到些什麼,隻是她也想不到安迪會突然看向她,好像回答對方問題似的應了一句,“是小樊。”
是在和老譚告狀嚇到自己的是樊勝美嗎?不像,因為下一秒安迪就把手機遞了過來,“小樊,老譚有話跟你說。”
汪曼春疑惑地接過電話,背轉身不讓安迪看到自己的臉,調整了一下呼吸才開口,“譚先生。”
“樊小姐,安迪剛才受了一點驚嚇,情緒不太穩定,麻煩你給她多準備一些水,今天晚上盡量不要讓她單獨行動,我現在在國外,暫時隻能拜托你多留意她。別緊張,她休息一晚就會沒事,你不必驚動太多人,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如此體貼周到的嗬護,卻是給非親非故的另一個女人,汪曼春心裏五味雜陳,嘴上依舊客氣,“譚先生請放心,我會照顧好安迪。”
“謝謝,我會讓安迪把我的電話給你,有任何突發倩況請直接call我。”
“好。”汪曼春側身,眼角餘光中安迪正大口喝著她剛遞過去的水,她聽見自己似乎鎮定的聲音,“譚先生,您真的不認識汪曼春嗎?”
“……確實不認識,樊小姐——”
“那麼,明樓明閣遠呢?”
電話裏隻剩一片寂靜,微微的呼吸就像當年大白雲劃過玉版宣的聲音。
那是汪家三小姐在明家大少爺的執手輔導下,一筆一劃寫大字的聲音。
“高閣歌聲遠,重門柳色深。
夜闌須盡飲,莫負百年心。”
“原來師哥喜歡這首詩,難怪給自己取字閣遠。師哥也給曼春取個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