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府,這回白卿倒是很給麵子,沒叫他等到日上三竿,但是卻一口回絕了他先去救治那昏迷不醒的使臣的建議。

“哪有什麼邪術,就是被嚇的。”白卿如是說。

高奐瞪大了眼睛,心道這是得看著了什麼能嚇成這樣兒啊!這可比被人下了咒術還讓人心裏沒底。

鈴仙見他這般窘迫,笑著安慰道:“沒事,估計就是被那坐騎嚇的。所以待會兒我們過去,你就別跟來了,不然萬一也被嚇壞,皇帝身邊可不是又少了個得用的人?”

然而老太監不僅沒被安慰道,反而更害怕了。

暫時哪來接待多摩使臣的地方,乃是幾年前一個罪臣家中充公了的別院,本就是金屋藏嬌給一個外室住著,所以位置偏僻,也不甚華麗,說起來實在不夠體麵。但為了烏衣巷那些權貴們不至於被嚇得夜不能寐,也少不得暫且不顧這麵子了。

白卿自來沒有穿朝服出門的習慣,鈴仙也還是一如往常,二人出了國師府正門,外頭早有馬車候著。這幾日官道上不許百姓往來,很快便到了那別院門口。

隨著馬蹄放緩了速度,車簾子都未掀開,鈴仙就皺起了眉道:“離著大老遠,這屍臭味都遮不住了。”

“畢竟是戰場上下來的,一旦破過殺戒,這種氣息就消不掉了。”白卿素日最愛潔淨,此刻卻沒什麼反應。

鈴仙口中的屍臭味,並不當真是腐敗的氣息,而是一種死氣,若無靈力的話根本感受不到,隻是長年累月浸潤其中,不論是身體還是神魂都會隨之衰敗。

白卿之前占卜大齊的國運,恐怕其中這一場劫難,便是指向了會攜帶這種氣息的獸類——神代遺留下來,如今不常現於人前,但仍舊棲息在各種隱秘角落的神獸。

上古時天地混沌,連大地都在不斷變換著形狀,人類尚且無法生存,那個年代的神獸,其形其態,自然不是如今的人類所能理解。

白卿於象山開裂的峽穀之中看到那山神之女,便是一隻神代之獸,但與如今這別院中的不同,並未沾染過血腥,所以純粹潔淨。殺過生的神代之獸會變得暴戾嗜血,但若是一直純潔無垢,反倒可以滋養一方生靈。

總而言之,神代之獸的思維模式和形態,人類是別想著能理解了,就連鈴仙都是一知半解。

她是天道,道即是有序,是規則。而那些誕生於混沌的獸類,偏偏是最混亂無序的,是讓鈴仙最為頭疼的東西。

順便一提,之所以安王會應在這劫難上,是因為……在白卿的卦象中,會給大齊帶來霍亂的那一隻神代之獸,會是自他所出。

通俗點說,就是他生的孩子。

今日白卿仍舊是一身白衣,從前九燁控製身體的時候,中指上帶著一枚暗藏陣法的戒指,在他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扔了,如今倒是在拇指上帶著一枚暗紅色的扳指,一打眼看上去像是木刻的,卻不帶木紋,顏色仿若是在血液中浸泡了多年一般。

別院中根本就沒有多少下人,冷冷清清,二人根本不需要通報,循著那氣息便來到了內院的花園裏。

隻見花園正中一隻通體棕黑的巨獸,用形似蝠翼的兩隻前爪蓋著自己的頭,蜷曲著酣睡。而在他身邊不遠,一個穿著灰色麻衣鬥篷的人感受到了訪客的到來,正轉身看過來。

寬大的兜帽下,那人的麵容看不真切,隻是捧著一本羊皮卷的手上帶滿了各色戒指,手背上布滿形狀規則的傷疤,看上去十足詭異,仿若是在自己身上銘刻了咒文。

“嗬嗬,我還當大齊皇帝會找怎樣的人來招待我,原來是兩位異界旅客嗎?”那人的表情在鬥篷的陰影中仍舊晦暗不明,聲音有些沙啞,但總算是能聽出來,是個年輕女子的嗓音,大約是說漢化並不習慣,所以咬字的韻律十分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