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遙百思不得其解:“那是為什麼……嫁給他不好麼?”

“是啊,我也奇怪,嫁給他不好麼?”明霜放下墨,嗓音輕輕的,語氣悵然,“一開始隻是覺得我年紀也不小了,盡管有個鋪子或許不愁吃穿,但下半生的路一個人走,難免會很坎坷。清池在這個時候出現,又真心誠意地待我,那麼就嫁了吧,何必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呢?”

她說完,頓了頓,道:“不過近來這段時間,我忽然覺得有點累。”

杏遙詫異地咬了咬嘴唇:“累?是成親的禮節太繁瑣,還是因為山崩的事兒?”

“我不知道,也許都有。”明霜搖輪椅走到床邊,“起初我覺得我和清池也算誌趣相投,性格相似,但這樣子處久了,好像並不快樂。你說……”

她轉過頭:“自古以來,咱們男女婚嫁之前,不見麵,不相識,更不相熟,一麵說這是婚姻大事,一麵又不叫人相互接觸,萬一不和呢?萬一對方不是自己的良配呢?這豈不是耽擱一生麼?”

“這……”想不到小姐忽然問她這個,杏遙立時就蒙了,“這不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麼?”

“老祖宗就一定是對的?那為何前年皇榜上才頒布了修訂過的律法,既是對的,又何必修訂?”

杏遙素來說不過她,如今一通道理講下來,她腦子一團漿糊,隻明白了一件事:“這麼說,您是覺得和喬公子不相配了?”

明霜沒吭聲。

此時她心裏也很亂,一直以來,姚嬤嬤用“獨自過習慣了,害怕成親”的理由來解釋她因何惶惶不安。但沒道理這麼久了都是這樣。

“哎……我倦得很。”明霜頭疼地摁了摁眉心,“先睡會兒。”

“好吧。”杏遙見她難受,忙起身扶她上床。

睡會兒也好,不管遇上多大的事,一覺起來總會覺得輕鬆得多。

她這段日子是被折騰久了,挨著枕頭很快就入了夢。

午後的空氣很靜謐,暖陽高照,微風拂麵,杏遙本在一旁做針線,不經意抬眼,卻看江城鬼魅似的立在外頭,禁不住一嚇,忙輕手輕腳過去。

“你幹嘛啊?不是讓你回去了麼?”

他並不回答,“小姐呢?”

“小姐還在睡,有什麼事兒等她醒了再說。”

一聽說她在休息,江城就住了聲,略一頷首,準備退出去。房中卻聽得明霜低聲問道:“遙遙,誰在外麵?”

“啊……是,是江侍衛。”

言罷轉頭就去瞪江城,做著口型——“都怪你,把小姐吵醒了。”

後者眉峰微皺,似乎覺得過意不去。

裏麵聽她道:“你讓他進來吧。”

“誒。”杏遙沒辦法隻得衝江城努努嘴。

他於是提著劍,頷首打起簾子,屋中的檀香幽幽襲來,明霜披了件外衫靠在軟枕上,望著他的那雙明眸溫和而柔軟。

“什麼事啊?老趙叫你過來的?”

“小姐。”

他站定腳,春日融暖的陽光把麵容照得十分俊朗,剛毅的眉眼間帶著幾分堅定。明霜覺得詫異,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他露出這種神色。

“不要嫁給喬清池。”

江城垂下眼瞼,一字一頓,“不能嫁給他。”

明霜愣了許久,才奇怪地笑道:“怎麼了,好端端的……”

他此刻心裏靜得厲害,隻說了一句話:“虎狼之心,不宜深交。”

原來以為喬清池和她般配,他是局外之人,身份下賤,不容貪念,不能多心。但如今既已知道他並非良配,那要怎麼阻止,就是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