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玉準備好的馬車已在角門外等候,未晚攙扶著她坐了上去。這個在京城替她打點好一切,無數次出手相助的中年管事,帶了幾分不舍地,將那一盒子的銀票交到她手裏。
“小姐您……真的想清楚了麼?”
賣掉這間苦心經營了那麼久的商鋪,他一定比她還難受。明霜覺得愧對於他,“良玉,這些年來,你辛苦了。”
“我沒事。”趙良玉抬袖拭了拭眼角,含笑著與她兩手相握,“正好歲數不小了,我也想回家過幾天清靜日子。”
明霜拍拍他胳膊,“照顧好妻兒,人生還那麼長,總有一日咱們還會見麵的。”
他眼圈微紅,重重點頭,“您也是,要保重身體啊!”
車簾子放了下來,清脆的馬蹄聲在晨色中響起,車輪滾動,卷起團團煙塵。繁華的街市,亭台樓閣,高櫃巨鋪一並被拋在了腦後。
明霜從車窗外望出去,這座曾帶給她歡笑也留下過傷痛的都城在視線中漸漸遠了,遠到再也看不見輪廓,最終隱沒在春季茂盛的花木之後。
*
江言是在第二日才知道明霜離開的事,下人拉著他去房裏看時,屋子已經空了,但凡是常用之物都被人帶走了,他這才發覺不妙,急忙去找江致遠。
聽到這個消息,江致遠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不以為意,“人走了就走了,你慌什麼!”
“爹,是你把嫂子給氣走的!”他咬咬牙,“……等大哥回來,我拿什麼向他交代!”
江城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好好照顧嫂子,現在弄成這樣,他實在是沒臉麵對他。
“與我何幹?又不是我趕她走的。”說完,他又嘖嘖冷哼,“現在這些年輕人脾氣也真夠大,說不了幾句就要離家出走。”
江言又氣又無奈,一時說不出話來。
對於明霜自己完全不了解,會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統統毫無頭緒,更別說找了。
怎麼辦,要不要告訴江城?
他咬咬牙,轉身準備去寫信。
“你寫什麼!”江致遠一把拉住他,“城兒還在劍南剿匪,你也不怕害死他麼?”
“可是嫂子不見了,眼下生死未卜,等大哥回來,他會急死的!”
“什麼生死未卜,她那麼大個人了,用得著你關心?”江致遠沉聲道,“城兒如今正是在緊要關頭,你若寫封信去讓他分心,屆時出了事,又該如何是好!?”
江言聽之一怔,似乎沒考慮到那麼多,他咬著下唇,躊躇遲疑。
父親的話不無道理,可是也不能就這樣丟下明霜不管。
他在信紙前,思索再三,最後隻得這麼寫:
“哥,嫂子若是突然不見了的話,你一般會去什麼地方找她?”
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了,江城才把劍南的事處理完畢,參軍便告訴他有家書寄到。
展開信紙,看到這白紙黑字,他手腳瞬間一片冰涼。
等了四個月竟等來這樣幾句話,沒有頭沒有尾,什麼緣故什麼起因,統統都沒有。江城連想也沒想,把善後的事全交給了副使,立刻牽來馬匹,連夜往回趕。
從南往北,饒是不休不睡,也要用上二十來天,策馬狂奔的途中,他在腦子裏一遍一遍的猜測種種可能。
此前不曾收到一封家書,甚至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他心急如焚,隻恨不能生出雙翼,一夜之間飛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