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院子裏傳來響動。
孫甜甜已經洗漱完畢,打著嗬欠,“哥哥,我先幫你去店裏開門,然後再去學校上課。”
輕手輕腳地來到床前,看著小妹熟睡時,依然皺著眉。
她的心情變得低落,“哥哥,爸媽什麼時候能回來?”
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兩顆淚珠突兀掉下來,“聽二嬸、奶奶說,爸媽可能要坐很長時間的牢……”
“天塌下來,有哥哥在呢!”孫恪擠出笑容,輕輕捏著妹妹的鼻子,使勁揉亂頭發,“你才13歲,別學著大人皺眉頭!”
大妹甜甜有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留了五六年,一直舍不得剪掉。
東方升起魚肚白,早來的小販已經占滿黃金位置,街上響起稀稀落落叫賣聲。
兄妹倆聯手,把店裏的鍋碗瓢盆、小吃零食、牙膏牙刷等日用品,拿到門外,攤子也支了起來。
再一次交代完注意事項,甜甜略帶擔心,“我去叫小妹起床,帶她吃早餐。”
90年代,十歲大的農村孩子可以算半個勞力,幫著燒火做飯,田裏除草,看護弟弟妹妹。
妹妹離開後,孫恪心裏開始發虛,覺得別人看自己眼光怪怪的,更怕碰到小學、初中同學。
想想兩個年幼的妹妹,孫恪鼓起勇氣,開口招攬生意;按照“電影”裏主角模樣,拆開香煙,散了一圈,學著大人吞雲吐霧,很快融入其中。
第一筆生意做成功後,仿佛開了竅,也開始像周圍老油條一樣,大聲招攬有意向的行人。
“大爺,盡管拿回家,保證結實耐用……我爹叫孫大田,我叫孫恪,家在鎮上,後麵就是我家的店。店在這裏,你不用怕我跑。東西壞了,管換!”
賣出一個搪瓷盆,賺了8毛!
“大姐,藍天六必治牙膏,名牌產品。電視天天播廣告:牙好,胃口就好,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秋天到了,天氣幹燥,臉上很容易蛻皮。新到了一批大寶sod蜜,便宜給您一瓶……小朋友真可愛,叫一聲哥哥,送你兩顆螺螄糖。”
賠了一毛的糖,牙膏、大寶賺了1塊5,合計賺了1塊4毛!
隔壁水果攤老楊頭,舉起大拇指,“真是虎父無犬子!”
孫恪微微一笑,扔過一根香煙,以作答謝。
一個短發女警擠了過來,拍著孫恪肩膀,伸出小手,緊繃著臉,“老同學,盛惠3毛!”
每個大集,鎮工商所都會派人下來,挨個攤位收費,收取1毛到1塊不等的管理費;一個集下來,總能弄到300多塊,這也是鎮上一大常規稅源。
“啊,你是?”孫恪眯著眼,努力回憶。
女孩脫下警帽,眨著眼睛,鼓起嘴巴,“孫大才子,貴人多忘事,我是喬娜啊。”
眼睛灰溜溜的轉,“你家攤位那麼大,生意那麼好,應該從嚴收費,最少繳一塊。”
小學五年,兩人一直同班,坐前後排;到了初中,分到相鄰班級,課間經常見麵;中考時,一個考上曹州一中,一個考取泉城稅務學校。
三年後,一個中專畢業,成為光榮的稅務人員;一個在讀高三,大約處於輟學狀態。
男人的自尊,孫不器大大方方掏出一塊,“喬大畫家,你剪成短發,穿上製服,好像變了一個人……老同學的工作,我當然要資瓷……這是1塊,你可以偷偷開成1毛的收據,多餘的就當請你喝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