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子恒發。”
“他果然把恒發辦到大山子去了。這小子早就盤算著要向大山子這塊肥肉下筷子。他讓你去那個公司幹啥?”貢誌和又問。
“當經理。但我跟他說了,我就一個普普通通的牙科大夫,怎麼能去當經理?你有多少錢讓我賠?”
“他怎麼說?”
“他說,你就在經理的位置上給我坐著,具體的活兒,有下邊的人去幹……”
“您答應了?”貢誌雄問。聽修小眉這麼說,誌雄心裏挺不是滋味,頓時覺得張大康這哥兒們真不夠朋友,就當“經理”而言,他怎麼也要比修小眉強啊!姓張的真他媽的“重色輕友”。
“他說,我應該鼓起這個勇氣,迎接生活的這種挑戰。他說,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主宰過自己的生活,也從沒主宰過自己的生命曆程。對於我這樣年齡的女人來說,這一回也可以說是最後一個機會了……”修小眉沒直接回答誌雄的問題。
“你答應了?”貢誌和重複剛才誌雄的問題,又追問了一遍。
“……他翻來覆去地說……翻來覆去地勸……”修小眉表示了十二萬分的為難。
“您最後還是答應了?”
“下樓前……我勉強答應了他……”
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是貢開宸打來的。“爸……我們都在哩。”貢誌英拿起電話,對貢開宸說道,然後忙捂住送話器,低聲地關照在場的那幾位:“爸馬上就到了。快別說張大康的事了。”然後又鬆開手,對電話裏的貢開宸說道:“爸,您快來吧。我們都在等著您哪。”等誌英接完電話,貢誌和拿起電話,遞給修小眉,對她說:“你馬上給張大康打電話,說你不能擔任這個經理……”對這個問題,貢誌雄卻有不同的看法。他從二哥手裏拿過電話,重新放回到機座上,說道:“別慌著回絕人家。我覺得,如果事情真的像嫂子說的那樣,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幹嘛。嫂子怎麼就不能當經理?”貢誌和卻沒理會誌雄的異議,隻是斥責了一聲:“你懂什麼!”然後又轉向修小眉說道:“嫂子,聽我的,你現在就告訴張大康,你不能當他這個經理!”
貢誌英倒是覺得,修小眉還真有當經理的潛質,假如機會合適,還很難說她將來會發展成一個什麼樣的人。現在的問題隻在於,她怎麼去妥善處理好自己和張大康之間這個讓人頭疼的私密關係,但也不必立馬回絕張大康。所以,她也想勸誌和別逼修小眉這麼做,便叫了聲:“誌和……”
貢誌和卻越發地固執,甚至都有些凶聲凶氣了,一下打斷誌英的話:“你倆都別說了!”
然後再度把電話遞給修小眉,催逼道:“快打!”
修小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過了電話,但沒馬上撥通張大康,隻是定定地看著貢誌和,遲遲疑疑地問:“……張大康這個人……真的有你感覺到的那麼壞?”這個問題在修小眉心底,已翻來覆去地自問了千百遍。她沒法讓自己抗拒張大康身上那種總在灼燒的活力,包括他不時爆發的那點“粗魯”,也總讓她既懼怕、不知所措,卻又“新奇”……張大康在生活上事業上,一個接一個翻新出奇的設想,讓她目不暇接,讓她處在一種無名的激動和心跳中。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要知道,這正是許多有頭腦的女人在男人(或者延伸了說,在另一個自己最希望接近的人)身上最想得到的東西,那就是所謂的“精神支撐”“精神賦予”。但是,正如誌和、誌雄描繪的那樣,張某人身上總有另一種讓人無法捉摸的東西,不時讓她感到,即便他衝過來要擁抱她,要向她表示最親昵的索取和奉獻時,他仍然是陌生的,遙遠的,不可把捉的,甚至是帶著一種重重的“異味兒”的……那究竟是什麼呢?讓她苦惱的是,拿從小在學校得到的一切教誨、父母的一切規訓、單位領導的全部講話和後來貢家給予的所有的道德範式和思想點評,都不足以替她解釋清了她感覺到的這個“張大康”……
假如真有這樣一個“張大康研討會”,她想她不僅會“撥冗”參加,還會全力資助,樂於其成的……但今天的中國,誰又會專門去召開這樣一個“張大康”研討會呢?
沒等貢誌和回答她的疑問,從院門的方向,傳來了熟悉的汽車聲。“爸回來了。”貢誌英一驚,說著,忙從修小眉手裏奪下電話,把它放回到機座上:“好了,都知趣些,別再說什麼張大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