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馬揚也不禁愣住了。

這時候,黃群和馬小揚拿著濕淋淋的雨衣,提著一個用塑料紙包裹著的小巧的保溫暖瓶和兩個保溫飯盒,來給馬揚送飯送藥。剛走近馬揚跟同誌們開會的那個小會議室,跟那位大高個兒擦肩而過。而這時,在機關舊樓門前的大空場上,嘩嘩的急雨之下,已經集結好的搶險隊伍黑壓壓一片,屏息靜氣,等待出發。雨水從一把把高聳在人們頭頂上的鐵鍬上往下流淌。慘白的路燈光在明亮的鍬刃上發出隱隱的反光。

也許大高個兒隱隱意識到自己今晚不會有太好的“下場”,出得門來,便一臉的淒苦,又帶著幾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老子就這樣了”論堆賣塊兒的橫蠻氣,小揚一眼看去,心裏挺害怕,不禁往母親身邊偎了偎。而這時,在會議室裏,所有的人都沉默著,他們繼續懷著不同的心情,或正麵或側麵地等待著馬揚的一個決定。空氣也頓時凝固了起來。

大空場上,載人的卡車紛紛在發動,嗡嗡作響的車頭在微微顫抖。大高個兒佝僂著身子,慢慢走到樓梯口,馬揚衝了過來。馬揚這突然一衝,倒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一愣,然後也跟著向外跑去。但馬揚並沒有直接衝到大高個兒跟前,出了會議室門,向丁秘書使了個眼色。丁秘書便帶著兩個機關保安,快速搶到樓梯口,伸手截住大高個兒。大高個兒一看,一個小秘書,兩個小保安居然在他跟前耍橫,便想發作,但稍一扭頭,眼角的餘光已把在那頭站著的馬揚掃著了,立馬知道丁秘書等追出,是有來頭的,便收斂了頤指之氣,隻是對丁秘書等三人哼了哼,用力推開他們的手,向樓下走去。這時,馬揚已經趕了過來:“站住!你給我站住!”馬揚嗬斥了一聲。大高個兒渾身一顫,立馬站住了。就像小揚說的那樣,馬揚常有那種不嚴而自威的氣勢,況且此刻又嚴而厲了哩!

馬揚大步橫站在大高個兒麵前。

大高個兒哀求道:“我保證在大堤上帶頭好好幹,還不行嗎?”

馬揚把那份“生死狀”遞給他:“簽名,這是組織決定。”

大高個兒急切地說道:“簽了名,你就不允許我們有半點閃失了……”

馬揚仍語重心長地:“今天晚上就是不能允許我們有半點閃失!你是老黨員……”

一提“黨員”二字,大高個兒似乎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理論根據:“黨在什麼文件上規定了要領導幹部在工作中立生死文書?!”

馬揚說:“是的沒有。”

大高個兒得意了:“那不齊了?!”

馬揚不再跟他爭論了,回頭去看了看站在他身邊的幾位黨委委員。幾位黨委委員都說:“您做決定吧。”馬揚便示意小丁做記錄,然後口述道:“立即打印處分決定。”大高個兒一下急白了臉,叫道:“馬揚,你別一手遮天……”馬揚再不理睬這個大高個兒,繼續口述道:“鑒於劉三家同誌在黨和人民的利益受到巨大威脅的非常時刻拒不執行組織有關決定,完全喪失了一個黨的領導幹部應有的基本品質……在這麼一個特定情況下,應視為臨陣脫逃。現做如下決定……開除劉三家同誌的黨籍。該決定立即生效……”大高個兒絕望地衝到馬揚麵前,聲嘶力竭地又叫了一聲:“馬揚,你沒權力開除我黨籍!”這叫聲不僅淒厲,絕望,而且還充滿了挑釁。甚至包含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咱們走著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