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揚暗自這麼感歎著,並保持了沉默,沒接夏慧平的話茬。對赫赫有名的張大康居然不表示興趣,這讓夏慧平和杜光華都感到有些意外。杜光華問:“張先生那樣的民營企業家您還看不上?”馬揚忙笑著岔開話題:“先不說具體人了。咱們先就這個想法的可行性做些探討。”杜光華默默地想了想,問:“您真的能為我們這些人打開這個缺口?讓我們這樣的人參與整個大山子的改造?”馬揚問:“為什麼不可以讓你們來參與對大山子的改造?”杜光華怔怔地看著馬揚,一下子被問住了。因為……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太簡單,簡單得可以說人人皆知,但在中國,它又顯得太複雜,複雜得幾億人用了五十年時間都還沒真搞明白它。馬揚說:“我想對中國的民營企業家應該有一個準確的定位。他們應該是那種心裏真有咱這個國家和民族全景的大企業家。不會是那種隻為掙幾個小錢臭錢,就忙著吃喝嫖賭的人。”杜光華故意回過頭去問夏慧平:“你吃喝嫖賭了嗎?”夏慧平打了他一下:“你才吃喝嫖賭哩。貧!好好聽馬主任說。”
這時,從樓下傳來一陣爭吵聲。夏慧平忙去關窗,順便探頭向窗外看了一眼,卻看到樓下人行道上,裏三層、外三層地簇擁著許多人。那兒有一家由杜光華參股的新開張的中外合資“bear cat—熊貓”飯店。隻見在這家飯店的玻璃大門前的人行道上停著一輛有kto標誌的起重車。起重車正把一棵從苗圃搬移過來的大樹從另外一輛大卡車上吊起,把它放到飯店門前的人行道上。為了保證移植的成活,大樹的根部都帶著一團巨大的泥團,還有很粗的草繩結結實實地包裹著這個差不多有一張圓桌麵那麼大的泥團。飯店的員工跟起重車的司機交涉,請他們把要栽植的大樹往北挪個二十來米。因為像目前這樣一堵,幾天內飯店都沒法營業了。而且聽說街道辦事處在這條街上還要栽許多的樹,如果都把樹往飯店門前堆放的話,這一個月內,飯店就別想好好做生意了。“師傅,師傅,幫幫忙,行嗎?”“您這麼一堵,我們還做不做生意了?”幾個員工一起上前說話。“嗨,你們在你們的店裏賣飯,我們在我們的人行道上栽樹。你發你的大財,我幹我的苦力。怎麼了?這人行道也是你們‘熊貓’公司的?你們租房的時候,把這人行道也租了?拿房契來我瞧瞧。”一個帶隊來栽樹的街道幹部站在起重車的踏板上,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揮動著手,大聲反駁。一個女員工擠上前去問:“你們怎麼不講理?”起重車司機從駕駛室裏探出頭來,撇撇嘴壞笑道:“嗨,講理?姐兒們,這‘理’字,你知道怎麼寫嗎?有理找頭兒說去。甭在這兒比誰尿得高了。跟這兒尿那麼高,管用嗎?”把那女員工噎得張口結舌,麵紅耳赤,半天才啐了聲:“流氓!不跟你說了。”扭頭回店裏去了。
夏慧平一看這情景,氣就不打一處來。馬揚走過去,向下探望了一下問:“怎麼回事?”夏慧平說:“真煩人哪。前兩天,為飯店開張做準備,我們在店裏擺了兩桌,請工商、衛生、稅務、派出所方方麵麵的人來吃了一頓,也算是通通關係吧。千不該萬不該,那天我們把這兒居委會的幹部給落下了。瞧,他們這一下就來勁兒了……”杜光華埋怨道:“你也是的。我讓你再擺兩桌,補請他們一回……這事不早就了了嗎?”夏慧平咬一下牙說道:“憑什麼?我不是在乎這兩桌酒水。再擺十桌我也不在乎。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跟我來橫的?我夏慧平還真不吃他那一套!”杜光華說:“你以為你還在台上唱戲呢?真真假假地比畫兩下,就完事了?千萬別小看這居委會。他能在你店門口磨蹭一年半載。這回栽樹,下一回埋管子,再下一回又幹什麼……咱們賠得起嗎?”夏慧平一轉身,沒好氣兒地問:“馬主任,您不管管?”杜光華忙替馬揚打圓場:“你懂什麼?鐵路警察各管一段。這事歸市裏管。得找市長。跟開發區挨不上邊。”馬揚故意做一副無奈狀,還長歎了一口氣道:“對。這事不歸我管啊……”然後又說道,“不過,既然跟您二位有關,我今天還就想表現一下,下決心超範圍地管他一管。”一邊說一邊起身往樓下走去,回過頭來,笑著對那二位說:“看著表,十分鍾後,我保證讓他們撤個一溜光淨。”杜光華忙追上去說道:“咱們還說咱們的大事吧。這點屁事,明天我上市裏找該管的人來管。”馬揚笑著問:“你老弟言下之意是,我就不該管這一號屁事?”杜光華忙說:“該管該管。當然該管。但,咱們不是正說著那參股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