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書土生土長在徽縣,自幼見的也頂多不過蔡家寺那片天空和渭河那一彎水,此番到京是她走過最長的路,見過最多的世麵。
在她心目中,世界不過頭上那方藍天,腳下那彎清水和後山那片槐樹林,如今見這山外一重山,樓外一重樓,又見侯府金銀珠飾堆砌的富貴錦繡鄉。再一路出京,三十裏繁華漸止,貧村僻鄉漸多,來往行人身上的長衫曲裾上滿是灰塵,麵上亦無水色。她思起蘇氏在床上那番話,雖則自己不能讚同,卻也終於能理解為何蘇氏一心要幾個女兒留在京中。
這一行出京,經曆縣,過文縣,方能到達徽縣。自出京城往西北一條官道,曆縣最為平坦,仍是京城一般豐麗富饒之地。文縣有崇山竣嶺,是難行之地。是以過文縣便要二日光景,過了文縣,一到徽縣境內,蔡家寺便近在眼前。
她們在曆縣境內歇了一夜,次日到了文縣,車行半日,便到了五陵山附近。這五陵山險竣難行,她們卻不翻五陵山,而是環山繞山而過。繞山而過必要三個時辰功夫,此時已是未時末,等繞過山,隻怕天就完全黑透了。這路上唯一的客棧在山那邊,趙和不知蘇氏意下如何,特來問蘇氏要翻山否。蘇氏在車中顛的骨酥人乏,巴不得早日回家靠在炕上好好歇一歇。
再者,她將銀子全花在京中綢緞莊首飾鋪子裏,如今身上的銀錢也險險夠支付個路費,這許多人多走一日就要多一日的盤纏,況且趙和與那車夫兩個皆是家中可信之人,趙和身上又是帶著功夫的,等閑走些擦黑的路也不用怕。當下便道:“一股作氣繞過這山,咱們再好好歇息吧。”
趙和聽了,隻好吩咐車夫給馬喂些幹糧,休整一番後繼續趕路。
這路雖是繞山而過,畢竟漸走人跡漸稀。又兩邊皆是密林重重,五月的天氣,背陰的地方仍是有些寒冷。貞書在外望著蔥嶺外的晚霞正自出神,隱隱便見那一側山的山林似有異動。這荒嶺險路上,劫路匪慣常出沒,不得不防。
貞書繞到車另一側指了山林對趙和言道:“趙叔你瞧那片山林,怎瞧著有人在上麵的樣子?”
趙和腰間本就常佩著把劍的,此時解了下來拿在手中護住貞書,順貞書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見那裏林動木搖,不像是風吹過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裝瘋賣傻直男癌的男二號終於來了。
簡直沒有收藏啊,大家能告訴我為毛嗎?
為毛啊?
☆、墮車
此時山路正行到一半,退回去,或者往前走,都要一樣多的時間,正是不知該如何決斷是好的時候。趙和盯著那山林瞧了半天,見此後再無異動,雖心中還有忐忑,卻仍揮手對車夫道:“再加鞭子,我們也放快腳程。”
車夫會意,揚直長鞭高高一甩,兩匹馬便加快步伐慢跑了起來。
貞書本已腿軟腳乏,也隻得強撐著加快了步子跟著馬車跑了起來。這山中四野寂寂,唯有車轍聲不絕於耳。她心中隱隱不安,仍是受驚的兔子一樣抱緊個小包袱邊跑邊四處相望著。忽而就見路邊蜿蜒的小河邊,幾尺長的葦草中,似有個大物在中遊走一般,發出娑娑的響聲。
方才因為山林中的異動,她已經叫過一次,這回就不敢輕易出聲。隻是仍不停盯著那小河邊深密的葦草不敢鬆開。因河沿路而流,是以那葦叢中的異動也是與馬車的速度相齊,不緊不慢的向前而動。
貞書一顆心懸在嗓子眼上不能落下,雖亦步亦趨,眼睛仍牢牢盯著那處。忽而,石多險竣處,葦草頗少,隱約間露出一片衣襟,貞書才又抓了趙和的手輕聲道:“趙叔快看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