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的言道:“也不過讀書而已,難道小掌櫃以為玉某還能再作些別的?”
貞書側眼細瞧,自他圓潤的額頭到如懸的鼻尖,再到飽滿紅潤的嘴唇。她忽而憶起當初在五陵山中的日子,她也曾細細瞧過杜禹,那是與玉逸塵完全不同的眉眼,有楞角的額,濃眉與簡單卻充滿男性氣息的嘴唇。
“小掌櫃在想什麼?”玉逸塵忽而問道。
貞書搖頭:“沒想什麼。”
她隻是憶起那回夜裏席卷周身的潮動與顫栗,和舒爽到每根頭發絲上的暢意,叫她和著冷氣輕輕打了個擺子。
踏水過□□,上到小樓時,貞書的布鞋並長裙一概濕透。玉逸塵在前走著,到了二樓西邊的屋子門前便脫了鞋子。他腳上穿著牛皮靴子不易沾水,脫了襪子是幹的。再將那黑衫解了換一件大氅,便仍是幹淨清爽的樣子。貞書踩著兩隻濕鞋,見屋內地上一寸厚的長毛毯子上纖塵不染,猶疑不決是否要脫了鞋子,就聽玉逸塵道:“難道你要踩髒我的毯子?”
貞書咬唇脫了布鞋與羅襪才進了屋子,便見那孫原亦是赤腳,伸手請她往裏走。她進了左邊一扇小門,便聽孫原在外言道:“咱們府裏並沒有多餘的裙子,還請姑娘勿怪。”
貞書見桌上置著一件裙子,展開來看了,是一件牙白色提花綢裙,掂起來沉沉著,不比一般綢料的粗硬,亦不是一般緞子的光滑,內裏還有些微微的毛料重度。她解了自己裙子換上,複將自己裙子疊好抱出來交給孫原道:“麻煩你替我烤幹,走時我還要穿的。”
孫原捧了裙子自去了。貞書見這屋中正北一張大案,西側臨窗一張小榻麻,上麵亦鋪的柔軟厚實,便向那小榻床走去。她才坐在榻床上,便有另一個清俊小廝端了一隻銅盆進來。玉逸塵也不勞他人手,親自接過捧到貞書腳下便來拉貞書的腳。
貞書以為他嫌自己腳髒,往回收了道:“我自己洗。”
這人愛幹淨也有些太過了。
玉逸塵半跪在地上,抬頭仰視了貞書微微笑道:“乖,不要鬧。”
貞書心中森森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壓低了嗓音道:“不知公公這是什麼愛好,小女竟真有些怕意。”
玉逸塵將她雙腳覆在熱水中伸了自己一雙纖長綿軟的手揉搓洗淨,取過帕子擦幹,抬頭望著她眼睛道:“不過是怕你洗不幹淨髒了我的毯子。”
貞書心中暗誹道:真是個怪人。
孫原悄無聲息走了進來,彎腰捧著一隻鋪絨墊的大托盤子,擱在玉逸塵腳邊複又告退了。玉逸塵自托盤上取了一雙襪子替貞書穿上,問道:“可好看?”
貞書伸腳看了,見腳尖的縫沿縫的整整齊齊,後跟三道線亦是十分恰當,況這襪子不知何麵料置成,十分輕薄舒服,遂點頭道:“十分舒適。”
玉逸塵又取了一雙繡鞋過來替她套在腳上,複又問道:“好看否?”
繡鞋好看,大小要在七八寸長,三寸多的寬,或絨麵錦麵緞麵,有繡春花吐蕊,亦有夏杏含羞,更有晴蜓早荷,皆是十分意趣的東西。貞書一雙天足太大,況她自己針線不好,那裏還有繡鞋可穿。平常穿的也不過是西市上賣的那些半大男童們穿的平角絨布鞋罷了。
貞書展了雙腳,見這鞋子恰適自己腳麵大小,不緊不鬆,每一隻腳趾都舒展的份外妥帖,而牙白的鞋麵上繡著兩隻黃綠相間的剪紙老虎,又俏皮又可愛,心裏愛它不過,遂脫下來擒在手中細看,讚道:“難得舒適的鞋,也難得腳麵上的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