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再見了也不過罵我幾句,又能如何?”
貞書聽到竟是童奇生的口音,自然大吃一驚。她越發走到近前,細瞧之下,童奇生與貞秀忽而皆轉過頭來。貞書自己先臊了起來,轉身就走。貞秀緊跑兩步攔了她道:“也別想著告狀,娘都是知道的。若你不自在,隻當沒瞧見罷了。”
童奇生也走了過來,略施一禮道:“往後還要二姐姐替我們在母親麵前撮合。”
貞書點點頭道:“貞秀你莫要逛的太晚,早些回家。”
說罷仍到那糖人攤子前去找蘇氏。貞怡舉著幾支糖人問道:“二姐姐要不要吃?”
貞書搖頭:“那點子糖稀在他手裏揉捏半天,也不知有多髒,瞧個意趣即可,吃了怕要鬧肚子。”
貞怡嘟嘴不語,仍悄悄舔著那糖稀。
原來上回蘇氏哭鬧,是因為知道了貞秀與童奇生的勾搭。那童奇生自考得貢生上京以後,不知是為了貞書還是貞秀,也曾到宋門府上打探過幾回。恰貞秀正好在府中,一來二去兩人便有了些來往。她雖年級還小,翻過年也是十五的人了,因她自幼長的比別幾個更胖些,形樣上瞧起來倒比貞書還像個成年女子。
在宋府時兩人怎樣來往旁人並不知情,到了這後院小樓上,那童奇生不知那裏來的熊心豹子膽,不時夜裏就要放繩子攀上來與貞秀私會,而貞秀因為當初貞玉指她盜了銀票的事情,又被那些婆子下手打過,所以也總不出門,況蘇氏一顆心皆在貞媛貞怡身上,也忽略了貞秀。待她有日夜裏掀門進去,倒嚇了個仰倒。雖自此每夜她都要親自替貞秀鎖上窗子,但總歸心裏也知自家姑娘是叫那小子占去了便宜,又因童奇生如今是個貢生,也不知那裏發了注大財身手闊綽。指望著他春闈後能娶了貞秀,蘇氏如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約莫子時,街上人跡漸少。蘇氏帶著幾個女兒也是逛的口幹唇燥,又總找不見章瑞與貞媛兩個,遂作主道:“咱們先回吧,等會兒叫你趙叔來找他們。”
回了小樓,在外沐洗時,貞秀忽而叫住貞書道:“二姐你莫要怪我。他原是你不要的。”
貞書道:“我為何要怪你?況我與他也並沒什麼,不過年少時多在一起頑了幾次罷了,我原也比你們幾個愛玩些。”
貞秀今日見童奇生在貞書麵前替自己做足了臉麵,心裏有些得意,也肯與貞書好言兩句,含笑道:“他如今心裏也是有我的,反正貞玉已經開了先例,待明年三月初一春闈一畢,我也管不得你們,要先成婚了。”
貞書道:“那是好事,咱們幾個也都到了論婚嫁的年級,不必死守著非要論個輩,誰先嫁都是一樣的。”
貞秀道:“好姐姐,你最明事禮。”
她們這輩子還沒有像今天一樣好好說過一句話。
八月十八這日,貞書五更起身,梳洗過後又幫著王媽燒好早飯,在樓下大案上隨那幾個學徒一並用完早飯,也仍到了鋪子裏。三月未見,她不知道玉逸塵歸來與否,她也從未到東市口上去找過孫原,信是不可能寫的。可這個日子,那怕腦子裏故意撇開,卻總會跳出來。
到了外間她才與兩個小學徒一並下了門板,就見門前站著一人。清瘦的身形,黑色長衫,正是玉逸塵。貞書怕趙和看到,忙跳出來推遠了他,這才抿唇笑著跑到後間,到宋岸嶸與趙和那裏找借口報備。完了又慌忙跳上樓解了自己長穿的素色裙子,把四月間他送的那條牙色裙子係了,這才從小樓一側下樓出門。
玉逸塵還在裝裱鋪外不遠處站著,秋風掃起他寥落的黑衫,瘦的叫人有些心疼。貞書自後悄悄踱過去,嗨了一聲,仍揚臉抿唇笑著。玉逸塵聽了這女子略帶激動難抑的喚聲轉過身來,亦是笑著:“玉某一直在想,小掌櫃一開門瞧見玉某站在門外,會是什麼神情,所以早起興致而來,怕你開門太早,自五更一直等到現在。”
貞書隨他緩緩步出東市,此時大多鋪子還未開門,街上空空蕩蕩。身後他那輛華麗耀眼的馬車,亦緩緩而行。
“所以了?”貞書略快兩步轉身看著他道:“或者公公看來,小女樣子十分可笑。”
玉逸塵搖頭:“並不,我看到你眼裏歡喜,心裏也十分歡喜。”
貞書叫他說的心中一動,嘴角笑意更深,才欲要說些什麼,他忽而一把將她拉到懷中道:“小心!”
一輛出貨的驢車自他們身邊經過,若不是玉逸塵,貞書就要撞到那頭驢了。不知為何,貞書覺得這竟是件很好笑的事情,伏在玉逸塵懷中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