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秀難得下樓,聽了這話道:“快上車去吧,真悔就不該作出這種事情來。”
貞書一手指了貞秀冷冷瞪著她,半晌她才又冷哼一聲,扭著小腳上樓去了。
章瑞也騎了匹馬,叫趙和與宋岸嶸兩個兩邊夾著,趴著馬上斜斜盱著貞書,忽而彎下腰來道:“早聽聞二妹妹和童奇生有舊,待他果然比別個不同,隨便一伸手就是幾千銀子。到了章某這裏,就一分也得不著了麼?”
貞書是見過他們在醉人間裏蘼廢樣子的,也伸手指了他道:“早知你是個貪財的,不知你竟這般無恥。你若再敢得瑟,小心我找人廢了你子孫根,叫你也作一回宦官閹豎。”
章瑞那裏聽過女子能說這種話,再貞書一手指著他,宋岸嶸與趙和兩個目光刀一樣遠遠瞧著,後麵又是幾個滿臉陰沉的小學徒站在那裏,遂吞了口水暗暗道:這點仇我章某先記著。
馬車駛動,貞書跟著一直送出了東市,在窗子上囑咐了半天要貞媛莫要再叫章瑞哄騙了的話,又叮囑她養好胎氣,多吃多睡,自己何時會去看她的話。遠到實在不能再遠了,才鬆了貞媛的手遠遠瞧著。
為了貞媛,蘇氏一心要尋個高婿,如今卻連名份都還沒有就要先隱到農莊上去。貞書瞧著遠遠而去的馬車自言道:話本上的才子佳人,山盟海誓,兩情相悅,其實都是假的。現實中的男子,不為貪錢,即為圖色。遠從徽縣來的童奇生如此,京城的章瑞,杜禹,竇可鳴等等,皆是如此。無分貴賤,尊卑,有無學識,竟無一例外。
她長歎一聲回頭,就見玉逸塵披一件煙灰色裘衣站在她身後,亦在望她目光所極之處。他領子上雪白的風毛襯著無血色的臉上朱紅的唇,倒是十分溫潤好看。隻是頭上仍是那枝木簪顯得有些太樸素了些。貞書掐指一算原來今日竟是臘月初三,遂謙笑道:“小女去府上報備過,今日有事不能去的。”
玉逸塵道:“我知道,隻是今日休沐無所事事,便想著出來走一走,或者能碰到小掌櫃,也算是樁驚喜事。”
貞書擺手道:“我是累壞了,需要回去狠狠睡一覺,非但今日,十八也不能來,因年下過節要盤點整理貨物,還要換那班學徒們回家看看,你須得饒過我這一回。”
她說完也不再多話,怕叫他纏住了就走不脫,索性轉身跑了起來。跑了很遠心內有些放不下,回頭一看,便見他仍站原地,一動不動遠遠望著自己。
貞書狠了狠心,仍是轉身跑了。
玉逸塵往回走著,迎麵碰上梅訓,輕皺了眉頭道:“我不過在此閑逛,你們怎麼跟來了?”
梅訓垂手恭立了道:“昨日有個前院的小太監來報,說戶部左侍郎竇可昌手下的人,曾到他麵前打探過公公去年往大夏河一帶行走時的行蹤?”
玉逸塵這才警覺起來,問道:“那小監怎樣回答的?”
梅訓道:“我們帶的皆是當時東宮徐秀手下的人,前院的小監們並不知情,但他既報到了小的這裏,想必沒有說太多。”
玉逸塵負首仰了臉道:“竇侯,是塊難啃的骨頭,我本想放他一放,但若他這樣急不可耐,就不得不辦了他。”
去年大夏河的事情,其中牽著玉逸塵的私心,就連皇帝李旭澤那裏,他都有所隱瞞。引韃子入關是大逆的死罪,這樣的事情可不能透漏出去。但他做的十分隱秘,究竟是從那裏漏了風聲?
今日裝裱鋪子下了門板鎖著門。貞書徑自回了後院小樓,就見蘇氏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份請帖遞給她道:“我們這些日子竟給忙忘了,貞玉九月中生了個女兒,如今要辦百歲,來帖叫我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