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逸塵不置可否,半晌才問:“你猜?”

貞書聽竇明鸞說過,杜禹當時也在那裏。她當然不清楚最後是誰得到了那張圖,但當今天子與平王亦是因此而起了齟齬,連帶宋太妃都收了牽連,可見這其中仍有道不明的隱情。她搖頭道:“我那裏能猜到?”

玉逸塵不再言語,仍拿了那簪子在毯子上虛劃著。貞書見他多回,頭上隻有這根木簪,實在太過樸素了些。今見他拿在手中,雖是樸樸通通一枝木簪,卻通體透亮,木紋清晰可見,瞧著有此意趣。是而笑道:“你這簪子很好看,不過太樸通了些。”

玉逸塵遞了過來問道:“喜歡嗎?”

貞書點頭,他便將那木簪放在她手中道:“你若喜歡,我便送給你。”

貞書仍遞還給他道:“我不要,我若要了,你豈不要披頭散發?”

玉逸塵撫亂了她的頭發道:“傻姑娘,我怎能連支簪子都沒有?”

貞書撩整了頭發,心中想起要與他說些絕斷的話,正疇劃著該要怎麼開口,就聽他起身道:“快回屋睡吧,我也要睡了。”

她還在想著怎樣拒絕,他卻要驅她回屋。

貞書起身辭過回到自己房中,見孫原早備好了熱湯給她沐浴。她憶起自己換洗衣服還在馬車上,才要準備出門去取,便見床上整整齊齊疊著一套衣服,正是她自己的。顯然是孫原自馬車上取了來的。她鬆了發解了衣鑽進熱湯中舒舒服服泡了一回才躺到床上。就聽門外有人敲門,三長兩短。

貞書隻穿著中衣,便也不起床,高聲問道:“誰?”

“宋姑娘,是我。”是孫原的聲音。

貞書問道:“何事?”

……

貞書才欲要朦朦睡去,那敲門聲又起。貞書披了長衫走到門邊問道:“是誰?”

“宋姑娘,是我。”仍是孫原。

貞書有些生氣,站在門邊問道:“何事,說。”

孫原這才期期艾艾道:“公公說他如今有些琴興,要宋姑娘過去聽他彈琴。”

貞書打著哈欠道:“既他要彈,我在這裏仍能聽到,告訴他我不去了。”

她重躺到床上,頭還沒沾到枕頭,那敲門聲又響起。貞書氣的披了衣服走到門邊下了門鞘,打開門問道:“又是何事?”

孫原躬身站著歉笑道:“公公吩咐一定要小的吧您叫過去。”

她回屋穿整齊了衣服,出來推了隔壁的門,便見玉逸塵果然仍是盤腿坐在地上蒲團上撫著那把琴。她亦盤腿坐到地上伸手請了道:“玉逸塵,我來了,快彈吧。”

玉逸塵抬眉瞧了她一眼,眉眼間皆是弧線溫潤的笑意,他翹著唇角伸手彈了起來,卻不是當日的《廣陵止息》。這曲子十分歡快高昂,琴聲蒼勁有力。雖不過一把古琴,卻叫他變幻出首尾相交此起彼止的樂聲來。

玉逸塵纖長十指在琴上不停翻飛,那樂聲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不停變幻著。

他眉目間神彩飛揚,身姿亦翩然變化,雙眼逐了貞書麵上的神情,含了笑望著她。

貞書本有十二分的困意,竟叫他這一曲彈的驟然清醒,隨樂聲音符胸中也歡敞了起來。忽而樂聲轉平,音中似有茫茫然的醉意,漸漸便止了。玉逸塵雙手按在琴上止了琴音,抬頭溫笑問道:“可好聽?”

貞書點頭:“十分好聽。這是什麼曲子?”

玉逸塵道:“前朝皮日休的醉漁唱晚。”

貞書笑道:“原來曲中是個醉翁,難怪能這樣歡樂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