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漪一邊抄書一邊寫文,寫好了一開始的一萬字,她工工整整地謄抄在紙上。這些紙是她抄書的時候剩下來的,因為她正確率高,所以剩下來的紙也不少。
將抄好的書和稿子包在一起,將父親托付給鬱長青暫且照顧,她才換了男裝,匆匆出門。
蘇清漪先去的是樊掌櫃的書鋪,將任務交了,領了錢之後,她才拿著稿子往文昱書坊而去。關於書坊的選擇,她也是考慮過的,最終選擇了文昱書坊,不僅僅是因為這家書坊的名氣大,也是因為他家在確定出版之後,會先期就支付一筆潤筆費。
畢竟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對於此刻囊中羞澀的蘇清漪來說,這筆潤筆費的籌碼便顯得很重了。
隻是蘇清漪沒想到投稿的過程也並不簡單。
因為“紅簽”數量的限製,且這時候還多是詩詞占流行,以至於分到話本上的名額寥寥無幾,也正是因為如此,璿璣先生的本子才讓人趨之若鶩,哪怕要忍受種種苛刻條件,也攔不住眾書坊的熱情。
隻是璿璣先生畢竟隻有一個,除去他之外,書坊的奉書在選擇其他話本的時候就會變得格外謹慎。
奉書相當於現代的編輯一職,在書坊中,由他們負責決定一本書是否能付梓印刷。而同時,他們與作者的關係也是捆綁在一起的,比方說,一旦有奉書手下的作者爆出了類似抄襲之類的問題,奉書也不得不引咎辭職,從此不再從事奉書這個職業。
然而此刻的蘇清漪卻連奉書的麵都見不到。
負責接待她的夥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道:“公子是第一次投稿吧?可有功名在身?”
蘇清漪搖搖頭。
那夥計便指了指一旁的籮筐:“放這裏吧。”
那籮筐裏有不少書冊堆疊在一起,看著數量並不少,有幾本都隱約可見發黴的跡象,然而梅雨季節都不知過去多久了,可見這些書冊被堆在這裏多少時間了。
蘇清漪的心涼了涼,但還是不死心地問那夥計:“請問給貴書坊投稿,什麼時候能得到回複?”
夥計還沒說話,一旁也在等待的一名書生便開口了:“小兄弟,在下勸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蘇清漪轉過頭,見這名書生雖然衣衫寒酸,但氣質周正目光堅毅,並不像是尖酸刻薄之人,她便忍不住問道:“為何?”
書生語氣中卻滿滿都是激憤:“俗語說,先敬羅衣後敬人,功名便是他們識人的羅衣。小兄弟你沒有功名,你寫的東西他們看都不會看一眼,不過是被丟在這個筐子裏,蓋了塵蒙了土,永不見天日罷了。”
“白先生,您這話說的。”夥計大概也是與這位白先生熟識,知道他的脾氣,倒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解釋道,“如今不都是如此嗎?至少咱們還會將這個筐子交給幾位奉書,您看看整個臨江城,其他的書坊可是直接拿去當了燒火的柴火。”
白先生目光中仍然充滿著憤怒,卻並沒有反駁。
正在這時,一名夥計來請這位白先生去後堂,白先生和蘇清漪拱了拱手,歎了口氣便離開了。
在他走後,夥計才看向蘇清漪:“這位公子,您可別介意,白先生這人說話就是如此。小人並沒有蒙人,放眼整個臨江城,這些擺在筐子裏的本子,也就咱們文昱書坊還有奉書看看。畢竟咱們少東家可是有嚴令的,您若是寫得好,必然不會被埋沒的。——那位白先生,可不就是從這塵土飛揚的筐子裏被找出來的?”
蘇清漪的心徹底冷了下來,她倒也不會盡信這夥計,隻是文昱書坊是整個臨江城名聲最好的書坊,若是他們也是如此,可想而知他們的同行是什麼樣子。
這滿滿一籮筐的本子,必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如飛蛾撲火一般,求得這微弱的希望。
“公子?”
蘇清漪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見那夥計詢問的目光,還是不得不將自己寫的拿出來。蘇清漪在寫的時候特意在左邊留了一條邊,寫好之後用針線將紙張給訂在一起,看著就十分整齊,她甚至還浪費了一張紙做了個封麵,在上麵寫著文名和自己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