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亮,這人的脾性又倒退回從前。
伍雀磬揪著被褥,馬含光就單手拎人:“寅時已過,不止今日,日後你需每日參照此刻晨起早練,不過是打通穴道,遠不足你高枕無憂,畢竟你資質奇差,少睡就當補拙。”
伍雀磬哀嚎:“人家還病著!”
這回她真是入了大坑,馬副壇主親身上陣,督促她早起繞著水陸洲外湖的浮橋跑上十圈,跑完還要紮馬步,紮完又要耍套迷蹤拳,用過午膳還不能歇,還要隨那人打坐修習攝元功,晚上再去跑十圈,到了夜裏才最簡單,拿大頂。
馬副壇主偶爾也陪她拿,隻是對方修得一指禪,單根手指的倒立,還能上下。
伍雀磬說來也挺唏噓,這人硬是將當年的伶仃身形,煉做了今日的鋼筋鐵骨,當中多少汗水付出她其實也有眼所見。即便對於一名武者來說那樣的修煉都遠遠超出負荷,馬含光在監督伍雀磬之餘,自己還一倍數倍地給自己堆加。
對方好在沒拿苛責自己的那套標準來要求伍雀磬,不然伍雀磬早死上百回了。
而每次伍雀磬見馬含光一通汗水收功作罷,卻因體力透支導致麵部慘白,甚至連一絲血色都欠奉,她就覺得這人是想累死自己。或許他讓自己停下的界限便是生死之隔,再多發一次拳、多流一滴汗,那副曾經千錘百煉的身子也要轟然傾塌,這便是他給自己休息的前提。
所以他沒有夢,連心事都可於那等同折磨的修煉中一並拋卻,所以她即便擺脫不掉生前的許多小習慣,他一樣沒有認出她。
伍雀磬自認找了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養傷半月,馬副壇主回歸正統理應風生水起的分壇時日,都被他於種種逼迫自身的苦煉中蹉跎了。
外人眼裏那日子不僅寡淡而且苦難,伍雀磬卻漸漸習慣並跟上了對方的步調。
她可以追著他於浮橋上迎來新生的朝陽,傍晚時分送走洞庭湖上最後一縷落日,他不顯擺輕功,她拚了命就能追上他。那湖水寬廣浮橋遍布,每一座都那麼長,似無有盡頭。
☆、第36章 使命
荊湖分壇這幾日,都傳總壇因少主回歸、丐幫被挫這兩件事而下派使者,不日便要抵達分壇大行嘉賞。
眾人都在盼著這一日,唯獨壇主官勇是坐立難安,副壇主馬含光則事不關己。
官勇是怕被人趁此機會爬到頭上,反倒降了自己的級,他因此尤為積極勸說當初參與刺殺馬含光的眾多高手與心腹:馬含光那人多麼冷的心,多麼狠的手,眼下是時機未至,若待時機成熟,你們當他真打算放過那些曾向自己下手之人?
眾人聞言想想也是,可再一回頭看看副壇主,人家根本無心壇主之爭嘛,整日深居簡出全心“侍奉”少主,不知道的還當他憑空多了個閨女。
伍雀磬這閨女當得可憐,論起收獲卻又足以令所有人咋舌。
她先得了萬極的至寶金丹,又得了馬含光自退功力的洗經伐脈,半月以來馬含光陪她煉體也並非無的放矢,而是步步都有針對、有計劃,且有成效。由速度、至耐力、強度、拉伸、支撐、軟功,而後煉氣,外功兵刃兩不耽誤,攝元心法也初有小成……伍雀磬感覺活著就像不停奔波的一條狗,她每日有疊山的功法要練、訓話要聽、還有嘲諷要受……
然而這並不能阻止自己辦正事,馬含光不是鐵打的人,在一起久了,總也有那麼一二處的疏忽。況伍雀磬最大的優勢便是敵明我暗,她的暗,是暗到骨子裏的。誰又知她每日裝模作樣扮作手腳不調,實際上望一遍也能將那些招式融會貫通——那麼初級,簡直嘲諷她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