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裝懂不算高明,難的是大智若愚,還要於那個有著再敏銳不過洞察力的馬含光麵前裝,伍雀磬不知該自豪還是可悲,對方當真連些微的心靈相惜也無。

伍雀磬先前雖受了戚長老任務,卻至今沒有具體細節,她知荊湖分壇內總有個自己要找的人,可惜馬含光在側,她實在沒多少機會外遛,更莫說尋人。

起初伍雀磬懷疑那人是張書淮,借著要學草笛,還刻意釋出暗號,結果張書淮未上鉤,倒讓她與那暗中回應之人接上了頭。

伍雀磬這時便更不敢貿然行動。她以笛音傳信,雖然音節的排列體係與張書淮自創的截然不同,但架不住別人是行家,等閑不敢在張書淮麵前冒頭。

至於馬含光,伍雀磬倒巴不得能讓他一眼瞧出什麼,這代表馬含光了然此種暗號的操作,換言之,他或許也曾參與其中。

但事態未到那一步,伍雀磬不敢輕易下判斷,及後與人暗中約定時間,再等那位目空一切的馬副壇主疏忽了防備,伍雀磬一根銀針入其睡穴。馬含光背對她,根本想不到她由他一手調/教,又怎會這種於奇經八脈需浸淫數十年才有可能的精準辨位。

那指縫間的銀針但凡錯位一厘,馬含光也就察覺了,也正因如此高難度,誰又會防個少不更事的小丫頭?

夜半時分溜出門,荒野漆黑,伍雀磬自命是死過一回的人,沒什麼好怕。

至山陰,無光處,伍雀磬與人對上暗號,便問那暗夜中身裹鬥篷、將自身由頭到腳包覆嚴實的來人:“你是戚長老屬下?”

“閑話莫提。”那人道,“當年正道為對抗萬極,暗中於魔宮安插了十餘名內應,但因一年前崢嶸嶺之戰禍及當中的接洽人,致使那些內應身份成謎,至今也難以起用。此次是東越的密探被一位身份不明的神秘人主動聯係,戚長老已下令甄別其身份,若果真為失散內應,廖姑娘可與對方接洽行事。”

“這麼說是要我前去東越了?”

“由荊湖返萬極,東越也算必經之路。畢竟此人是尋訪當年內應的唯一線索,廖姑娘日後深入總壇,也需我方人從中扶持。”

伍雀磬想了想:“你們果然相信我?我可是當今萬極宮主的親生女兒。”

那黑衣人回應:“戚長老的眼光定不會錯,況且日前君山一事,廖姑娘慘遭累及我等都有眼目睹,定然不會懷疑姑娘。”

伍雀磬仍覺疑惑:“你想必在荊湖分壇已潛伏許久,此次丐幫經逢大變卻也未能迫你暴露身份。我真好奇,究竟你們潛伏魔道的準則是什麼,什麼才是最終目的,又要於何等危急關頭才能令你們不惜泄露身份?”

那人的回答顯然沒有一絲猶疑:“每名內應潛入敵營的目的各不相同,除非是影響本身任務達成,否則即使親朋手足喪命眼前也絕不可有半分動容。這是身為內應最基本的素養,並非我們冷情,而是為了最終的勝利,迫不得已所做的犧牲。”

“那……”

“如若連這些都做不到,自身不保倒無關緊要,若然連累事態大局功虧一簣,那麼罪責便是百死莫贖,豈非幾條人命、又或一個丐幫總舵所能比擬?”

伍雀磬不知如何回應,徑自揣著心事一路回了馬含光居所。

那人還躺倒在桌案旁,伍雀磬好不容易才給他擺了個舒適的趴姿,如今推門一眼見到,又覺他身姿太長,連那設計多時的姿勢都太過蜷縮與別扭,實在委屈了那一雙筆直的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