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回了主峰出雲岫。

伍雀磬被眾多魔道“妖女”由原寢殿簇擁出了閣,珠簾後的一對似水明眸便開始殿內殿外地亂逡巡,搜尋她那位新郎官。

如照中原俗例,馬含光是要拿八抬大轎上門迎人的,但身為宮主,她卻先得至羲和廣場拜巫神,再行出嫁之禮。

馬含光那方亦是天未亮便開始籌備,所經工序並不比廖宮主少。沈邑親自把關,連新人那纏手的顏色都換了三回,每一根發絲都精雕細琢,一絲不苟得像張羅著給自家兒子娶親。

雖說沈邑不敢拿馬含光當兒子,但那份深感欣慰、老淚縱橫的心大抵都是相同。可算走到了這一日,他險些以為他會孤獨終老,好在廖菡枝手腕高。

當年的馬含光便就是狂妄又蒼老,老的是他那心,沒了為情所動的那份本能,一世便隻能有一回至死靡它。如無廖菡枝,沈邑相信,這人的七情六欲早已死在了他那年的風華盛景,太可惜,卻也徒歎奈何。

“好兄弟,我祝你一世花好月圓。”

馬含光笑了笑,人立在嶙峭殿的長階下,輕握住微汗的掌心,遠遠望著那祭祀高台上的一抹正紅姝影。

今日的馬護法同是一襲紅衣豔麗逼人,發功扭轉了麵色,那瓷白的肌膚就好似光中美玉一般清潤又動人,又加他五官俊逸,身形似劍,拔絕又銳利,再是懼他忌他之人,仍忍不住人叢中多望他一眼。女子眸中多是驚才絕豔,男子心中便是不屑:成個親,妝扮得過了頭,年紀一大把,似個小年輕。

伍雀磬彼端結束祭祀,一回眸,便就有一頂空轎隔空飛來。那轎身全紅,綾羅帷幕,彩鳳盤環,無人相抬,卻可躍空而過,擦著眾人頭頂,穩穩停在了祭台上的廖宮主麵前。

伍雀磬笑,掀簾入轎。

八人抬轎。

這短短幾步路,那人也不忘諸多講究。

不久後嶙峭殿中,二人並立,行了那拜天拜地的大禮,萬極弟子,魔道眾人,震天齊呼:“賀宮主大婚之喜。”

伍雀磬心中忽升了一縷感觸,想馬含光曾盼將她迎娶,不僅迎娶,卻是要望二人親事受萬人祝福,不止祝福,又願她以他馬含光之妻的身份為眾人景仰,並能以此為傲。

這些成真固然好,如他能做一代宗師,她便是那宗師夫人,受八方羨豔;可若他不是,她側目望他,縱然他隻是這惡名昭彰的魔宮護法,又或那高聲交織的祝福裏並無多少真心,哪怕他二人結合根本無人祝福,她也願牽他的手,與他行夫妻之禮,走過那一世餘生——珠簾撩高,馬含光於她額間印上一吻,眼瞳漆黑,靜謐地望住她,深沉而溫暖。

有人起哄:“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可有感言發表?”

馬含光轉身,難得帶笑,俊眉入鬢,不掩那高挑喜悅:“酒宴即刻開啟,諸位盡興,馬含光有美在側,便不做陪了。”

“怎可如此?”人群不服,“馬護法的喜宴,怎能跑了新郎官?”

廖宮主便即刻發話:“本座新喜,自己的郎君都沒對上幾回,怎可便宜你們?今日各位盡情飲宴,一醉方休,唯獨有一點,醉了可別跑去武王峰,打擾了本座好事,管你是誰,絕不輕饒。”

眾人大笑,於那笑聲中亦不乏有人,扭頭互視,對上了眼色,便頃刻垂下眸光,無聲拉長了唇角。

……

馬護法將新夫人抱回武王峰,第一件事脫了喜服,轉頭便奔了廚房。

他臨走前還交代了聲:“師姐餓麼,我去弄些吃的給你。”然而伍雀磬正被人服侍著拆她的華服重冠,轉個身的功夫,新婚夫君就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