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地點頭,叫陳凱寧過來,讓他帶自己去畫室。
文羚的位置落了灰,畫架上放置著一幅用布嚴嚴實實蒙起來的油畫。他迫不及待拆開,指尖發抖而不自覺,如同懷著無限期待小心翼翼撬開一枚珠母貝。
畫室裏還有其他學生,在舊髒布從畫上揭開的一瞬間全部聚攏過來。
畫的名字叫《聖與光》,一位芭蕾舞女足尖點地,裙擺布滿蝴蝶與百合,純黑色的背景中加入了一縷朝聖般的光束,即使是全身像,芭蕾舞女的臉龐依然精致到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迷離而虔誠的眼睛鐫刻在柔和冷感的舞女臉上,盯得久了就會恍惚,她好似在畫布上舒展了一下頎長美麗的手臂。
和之前的三幅陰暗絕望的畫截然不同,畫麵上蓬勃的生命力和光明幾乎要衝破畫布在每一位觀畫者內心最柔軟處輕柔撫摸,細密的筆觸滿載著希望。
這是他最滿意的那幅畫吧。
小嫂子曾經跟他講起卡拉瓦喬:如果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正義崇高的大衛,那麼誰是背負黑暗咒罵的歌利亞呢。
卡拉瓦喬把自己畫成了歌利亞,小嫂子把自己活成了歌利亞。
孟旭的一句臥槽真他媽牛逼把梁如琢從中驚醒,學生們蜂擁過來給那幅畫拍照,梁如琢把畫重新用布蒙起來保護在懷裏,抱在懷裏的一刹那他的眼瞼紅了,有種近乎瘋狂的情緒哽住了他的喉嚨。
他好像聽見文羚遙遠清澈的聲音——如琢,我愛你呀。
第45章
集團董事開會,梁在野失手打落了東西,玻璃杯傾倒濕了幾頁文件,他卻隻顧著撿地上的鋼筆。周圍人都知道大老板最近狀態很差,總是勉強捱到散會就立刻回家,好在需要他過目定奪的合同終歸沒出過錯。
狐朋狗友們都以為他在為遺產的事跟他弟弟慪氣,於是下班以後把他截住了,要哥幾個出去散散心。彭程搭著他的肩膀叫進來一串兒漂亮小鴨子給哥們嚐鮮,見梁在野對其中一個文弱白淨的男孩多看了幾眼,就揮手叫他過來給梁少點煙。
鄭晝拿了副撲克往卡座裏一靠,隨手拉牌cho,挑眉看他:“心裏有事兒?”
“沒事兒。我能有什麼事兒。”梁在野叼著煙去腿上坐的男孩兒的打火機上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氣,“累的。”
“那是,都累成什麼樣兒了。”鄭晝笑了一聲。他猜得八九不離十,肯定跟嫂子有關,這世上能製住梁少的人可不多。
腿上坐的男孩湊過來跟梁在野親嘴,梁在野把嘴裏的煙全灌給了他,嗆得他直咳嗽,但這一屋裏全是他十輩子也惹不起的人物,他不敢咳嗽聲大了,捂著嘴把自己憋得臉通紅,男孩臉頰上也有一顆紅色小痣,俏皮地在臉蛋上一動一動。
梁在野攥了一把他肉乎的屁股,自言自語:“我家那位要能這麼老實聽話就好了。”
男孩以為這位少爺好相與,湊趣兒問是不是嫂子脾氣不好。
梁在野眼神暗了暗。
鄭晝咳了一聲暗示男孩別多事,不料這小孩規矩還沒學透,跟梁在野說,那您別喜歡他了喜歡我嘛。鄭晝當即知道大事不妙,結果還是沒拉住梁在野,不光給了那男孩一巴掌,還拿打火機把人家臉蛋上的小痣給燒了,包廂的小鴨子們看得腿直發抖,幾位同行的貴公子們照樣喝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當沒看見。
後來梁在野自己找了個清淨地兒坐,灌了半瓶酒。
這些天半夜文羚會牽住他的手。他側身過來讓小孩牽著,挺高興的,還有點不知所措。他嚐試著去說一句表白的話,但常常剛說出個“我”字就不知道怎麼接續下去,往往我我我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有營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