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帶文羚過來趟水,文羚肩胛的刺青相當抓眼球,身材誇張的白人男性常在他眼皮底下過來搭訕,向小野貓吹口哨。
但這是他的家養貓咪。那片烏鴉刺青沒被洗掉隻是因為梁如琢怕他疼,大哥讓文羚用疼痛記住自己,他不想再用疼痛逼文羚忘記大哥。
梁如琢審視後視鏡中的自己,曾經的陰戾被磨平了一半,偽裝的溫馴倒開始讓他困惑,似乎某些虛假的東西正從骨子裏消退,被一些近似溫暖的元素取代。
他洗了個澡才悄聲走進臥室,文羚懷裏還抱著他送的小羊,蜷縮成很小一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看到這樣的畫麵,心就像加熱的黃油塊一樣融化了。
梁如琢輕手輕腳地躺進被窩,把文羚懷裏的小羊拽出去,換上自己這個大玩偶。
文羚睡得不熟,半睜開眼睛看了看他,才安心又睡過去,舒展開身體纏到梁如琢身上。
看來他沒發覺異常。梁如琢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地下拳場是打黑拳的地方,威爾斯的拳場是舉國聞名的地下黑市之一,死亡率高達百分之百,被稱為格鬥界的洪都拉斯(謀殺之都),必須有一人致殘或致死才算本場結束,因為隻有這樣才足夠刺激吸引眼球,一記絞殺鎖住對手脖頸,隻需幾秒定格,對手倒地或被摔下賽台,因頸骨骨折而死去,觀眾們為他們下注的英雄勝利尖叫歡呼,拋出鮮花和錢幣。梁如琢當初幾乎淨身出梁家,初來美國時用這個賺了一筆快錢。
昨晚實在沒忍住,梁如琢上場玩了十把,不動聲色地發泄一直以來的怨氣和悲傷。擁有文羚的這段日子讓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卻要掰著指頭數這種甜蜜何時到盡頭,眼看著愛人一天比一天更加消瘦,戒指可以約束愛情,但無法困住生命流逝,每天半夜他總會驚醒,摸摸文羚的臉頰身體,聽他是不是還有呼吸和心跳。他經常做噩夢,夢見醒來時文羚已經僵冷了。
下場時威爾斯把一張醫生的名片塞進梁如琢的口袋,無奈拍他的肩:“我很難過知道這個消息,這是我的朋友,也許他能幫你。如果舉行婚禮請務必叫上我,願上帝保佑你可愛的小家夥。”
梁如琢離開時甚至在教堂裏不甚熟練地禱告,然後對著鏡子裏渾身血汙的自己嘲諷一笑。他這種半輩子陷在泥裏人,即使死也隻能下地獄,卻在為美好的生命祈禱天堂。
上午做複健時文羚疼得亂竄,躲到鋼琴底下發抖,被他抓了出來,按在懷裏替他彎曲手指和握拳,文羚說他太粗魯了。
梁如琢扣住他不讓走,不然還有更粗魯的。
文羚把手背到身後,指著那架三角鋼琴:“你給我彈首曲子聽,我就好好做訓練。”
梁如琢掩飾地咳嗽了一聲。
他並不會彈鋼琴,這隻是一種紳士的擺設。
“好。你好好做一周,我就彈給你聽。”
文羚點了頭,咬著牙努力攥拳。
梁如琢則暗中聯係了一位鋼琴家教,備注“我毫無基礎”。
梁如琢工作之餘守著文羚不放的時間少了。文羚端著一杯牛奶去一間新開辟出來的琴房尋找他,隔著門縫悄悄望著梁如琢僵硬地對著五線譜尋找琴鍵,家教老師坐在一邊手拿教鞭指點。
文羚欣慰地靠在門外聽那些古怪的調子。姐姐曾經對他說,畫畫是減輕痛苦的良藥,如琢很痛苦,甚至變得越來越敏[gǎn],他也需要一劑良藥,讓他暫時忘記痛苦。
因為自己離去是種必然。
文羚沒想到,梁如琢花了一周學會的是那首《g iach ha》,翻譯過來叫《帶我回家》,是他在拉斯維加斯告訴他的那首德國中世紀民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