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在他身上,好美,好幹淨。這樣的舅舅,讓初惟有些自慚形穢。初惟垂首看自己腳上蹬著的‘蜀錦麵兒的碧意湘鉤鞋’出神,她手指覆上自己嘴角邊拇指般大小的燙傷疤,八歲那年她貪玩,偷偷溜進乳娘琴的房裏,不小心磕在滾燙的熨鬥上……

後來無論初惟抹了多少治燙傷的藥膏子,可五年過去了,這醜東西一點也不見下去,怕是得一輩子跟著自己了。

好的是從那日起,父皇就更疼她了,可母妃卻對她越來越冷漠,甚至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為什麼,母妃是嫌棄我醜嗎?”

初惟不止一次問自己,問乳娘琴,問宮女太監,可他們都笑著說:“咱們小公主最漂亮了,娘娘疼您都來不及呢。”

疼我?那為什麼就不正眼看我了,是因為我臉上的疤丟了她‘前朝長寧公主’的臉?亦或是我不是兒子,不能幫她當皇後?

難過的時候,初惟從不願意讓別人看見她哭,除了傻舅舅李默,因為他什麼都不懂,隻會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她,然後從懷裏掏出塊還帶著牙印兒的米糕遞給初惟,擦擦嘴角邊的涎水嘿嘿笑:“阿初別哭,你吃,你吃。”

初惟沒有朋友,這輩子或許也隻有一個,那就是陪她長大、大她六歲的小舅李默。

“你這臭傻子還不快起來!一會兒公主找你來玩,看見你趴在地上挺屍,倒黴的可是咱家。”說話的是一個年約四十的太監,他叫劉安,是母妃特特撥到趙王府,專門伺候小舅的。

隻見這劉公公麵上帶著鄙夷之色,掐著蘭花指往起拉李默,忽然,這陰陽人賊溜溜地四下打量了番,見沒人,掀開李默的衣領就往裏吐了口濃痰,然後得意地挫著牙花子笑道:“傻兒,可不許給別人說啊,尤其不能給你的‘阿初’說,不然公公就請你吃‘糖炒栗子’。”

話剛說罷,劉公公就彎起食指,用骨節猛地朝李默腦門來了下。李默慌張地抱著頭站起來,他比劉公公高出一頭不止,卻像個孩子般懼怕地使勁兒擺手,連聲道:“不敢不敢,默兒真的不敢說的。”

初惟癡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手中的風箏掉到地上都不知道。怪不得以前自己一提栗子,舅舅就顏色顫栗,原來是這個‘栗子’啊。

“大膽奴才!”初惟一甩袖子,盛氣淩人地走過去。那太監見是公主來了,嚇得五體伏地連聲求饒。“竟敢侮辱王爺,本宮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李默見初惟陰著一張臉,惡狠狠地教訓劉公公,不禁拉著初惟的袖子歡呼雀躍:“阿初好棒,打倒壞蛋公公啦~”忽然,李默扁著嘴,兩根食指對著,似打著小九九:“可是,可是,恩,阿初你別罵公公了,不然 回到王府,公公會給舅舅吃‘糖炒栗子’的。”

初惟剜了劉公公一眼,踮起腳尖使勁兒拉扯她小舅舅的耳朵,得意笑道:“有這一 回,他就再也到不了你跟前了,別怕他。”

是的,她可以隨意‘欺負’小舅舅,可是別人就不可以,就連母妃都不許。

“公主。”劉公公忽然不陰不陽地笑道:“咱家可是貴妃娘娘親自指派去伺候王爺的,您,”

“你少拿母妃唬本宮,本宮今日就賜死,”

還沒等初惟把話說完,邊上就響起個優雅慵懶的女聲:“阿初,你又在頑皮了。”

再也不用想,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初惟的母妃,李默唯一的姐姐李月華的。(元蘭)

李默自小就怕這個姐姐,他一看見元蘭來了,腦袋低的都快鑽到褲襠裏去了。

元蘭顯然是將這一切都看到眼裏了,她瞧著自己小指上三寸來長的玳瑁護甲,幽幽道:“劉公公隻是在教你舅舅做人的道理,阿初,你未免太小題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