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3 / 3)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個人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他究竟是誰……他究竟是什麼人……

晏千秋心亂如麻,她抬起頭怔怔的看著眼前帶著銀色麵具的男人,無數個念頭從她的識海之中飛速略過,而後被她一一否決,最後隻留下了一個最令人不敢置信的答案。

“晏千秋,你裝傻裝了這麼久,也該想起來吧?”那人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直到這時才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來究竟如何,是諷刺多一些亦或者是其他?

“你說這世上,除了自己,沒人能夠騙你。自己騙自己這麼久,很好玩麼?”那人將視線移開,落在不知名的黑暗裏,“我想讓你睜眼看,你卻總是將眼睛閉上,以為黑暗裏所見的夢境才是現實。”

他每說一個字,就像是狠狠敲擊在了晏千秋的心上,敲的她幾乎肝膽俱碎,魂不附體。

“你、你是……”

怎麼可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會這樣……

“究竟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

不會有另一種解釋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她排除過,隻留下這最不可能的一種。

“你是……”

有一個名字曾在嘴邊念了無數次,現在卻在心底漸漸清晰,不知道為何晏千秋的眼睛中突然蒙上了一層霧氣,不爭氣的遮蔽了她的整個視線。

“晏千秋,”那個人漸漸俯下身來,俯首貼在她的耳邊,唇畔帶著溫熱的觸感劃過她的耳廓,銀色的麵具貼在發絲,一片冰冷。

“對於你來說,什麼才是重要的?”

心髒被一雙大手瞬間扣緊,晏千秋視線模糊一片,她宛如被狠狠扼住了喉嚨,疼痛到根本無法呼吸……

“師父!”

“師父你醒醒!”

什麼人搖晃著她的肩膀,晏千秋猛然睜開眼睛,瞬間,清新的空氣順著口鼻流入,流淌過她的四肢百骸,將她從無望之中拽出。僵直著不能動的肢體,也在這一刻獲得了新生。

晏千秋驚魂未定的看著眼前的人,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顧愈明?”

“是我,是我,師父。”顧愈明半跪在小榻前,拉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眼中流露出不加掩蓋的關心,“這是怎麼了?”

沒有銀色的麵具,沒有暗室,也沒有那真實的觸感。

耳廓還在滾燙,卻沒有了那若有若無的聲響,幽靈般的縈繞在她的身旁。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晏千秋眼神有幾分迷離,恍惚間又聽見那人在耳邊低喃,究竟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

顧愈明細細擦去她額角的汗珠,“是被夢魘住了麼?”

修行之人鮮少做夢,被夢魘住更是極其稀少,或者說,被夢魘住可不是什麼令人放心的事情。原因當有兩種,一者與其自身有關,當是有了心魔,心魔趁其心誌不堅定之時出來作祟,因為會被夢魘。二者當是與外界有關,隻怕是有什麼宵小之輩,用引夢之法,將人困在夢境之中,嚴重者將會被困在其中不得逃脫,生生世世。

思及此處,顧愈明覺得心中有些不安,沒有忍住,開口詢問道:“師父……最近可是得罪了什麼人?”

“嗯?”晏千秋回過神來,看見顧愈明可憐兮兮的半跪在小榻前,忍俊不禁的點了點他皺起的眉心,“別瞎想了。”

顧愈明卻隻看著她不說話,顯然有些不滿意她這樣的敷衍完事。

晏千秋慢慢做起來麵對著他:“我得罪過的人,或者說得罪過我的人,在我這裏科都有一份名單呢,即便是有什麼意外,查起來也方便的很。”

“名單?”顧愈明有些不相信,一向迷迷糊糊的師父還能有這樣神奇的名單?

“嗯。”晏千秋理所應當的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都在這裏,一筆一劃記得清清楚楚呢。”

顧愈明懷疑的看了晏千秋一眼,就那個眼神,晏千秋一瞥就知道他在想的什麼。抬手重重在他頭上彈了一下:“收收你那個小眼神,你師父我還是很厲害的,不過就是記幾個人而已!”

“我小時候,總覺得依照師父的性格,一轉頭就能把我忘了。”顧愈明摸了摸頭,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低聲道,“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一走就是很久。”

晏千秋委實受不得看他這般委屈的模樣,連忙抱過他的頭塞進自己的懷中,哎喲喲的哄了起來:“小乖乖,再也不會啦,你看我現在不是走哪兒都帶著你麼?”

顧愈明被這動作和話躁的滿麵通紅,卻執拗的沒有掙紮,任憑晏千秋動作誇張的抱著自己,抬著眼睛小心翼翼的盯著晏千秋,黑漆漆的眸光閃耀,小聲道:“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師父和什麼樣的人接觸,或者得罪了什麼人,遇到了事情也隻能暗自著急卻幫不上什麼忙……”

“噗,”晏千秋失笑,鬆開了手,“其實呢,人說多很多,說少也很少。”

“嗯?”顧愈明歪著頭,不解。

“多呢,是因為曾經很多。”晏千秋解釋,“不過現在,他們都死了。”

顧愈明微微一驚,麵上卻誇張了許多,驚訝的叫道:“真的麼?!”

“是啊。剩下的,也是許多年不見了,還不知道有沒有死呢。”晏千秋滿不在乎的拍了拍腿,轉而沉思,“至於你說的引夢術之類,我心中大概也有了幾分計較。究竟是不是夢還不好說……不過……”

“不過什麼?”顧愈明湊上前去。

晏千秋看著他,拍了他的頭一下笑道:“不過我會繼續探查下去的!”

她從小榻上跳了下來,酒葫蘆不知道什麼時候滾到了小榻下麵,顧愈明見她四處找什麼,便從地下撈了出來遞到了晏千秋的手上。

“真乖。”晏千秋笑著眯眯眼睛,接過酒葫蘆晃了晃,還別說,她跟顧愈明兩個人可真厲害,把這酒葫蘆喝了個底朝天。

“你怎麼又醒來的這麼快,頭可還痛?”

“我醒的還快?”顧愈明聞言苦笑,“我足足睡了一個月才醒來。”

“哈?”這下換做晏千秋目瞪口呆了,她瞪著眼睛算了半天,“整整一個月?”

顧愈明為不可查的歎了口氣,應道:“嗯,是一個月。”

若不是及時醒來,險些要誤了大事。

“那我呢……”晏千秋指了指自己。

顧愈明抬頭算了算,“一個月零三天。”

晏千秋驟然鬆了一口氣:“還好沒睡個三個多月的。”

“師父有睡過三個多月?”顧愈明不經意間的問道。

“三個多月還算多麼?”晏千秋表情猙獰,“我曾經被衝虛子那個老頭子坑的睡了幾年!幾年!”

顧愈明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一睡睡幾年,晏千秋本性怕是不是要跟豬一樣了?

“誒,你在寫什麼?”晏千秋眼尖的看見小案幾上攤著一張宣紙,上麵零零散散寫了幾個字,隻是距離太遠看不清晰。

顧愈明不動聲色的將紙收了回來,笑道:“是要給遠方的好友送一封信。”

“信?”晏千秋隻覺得要笑掉大牙,“傻徒弟,你雖然功法是廢了,可符文還是能夠用的,這種事情不是一個傳音符就可以解決的?”

“徒兒知道。”顧愈明坐在了案幾前,“隻是那朋友許久沒有聯係,我亦不知道他在何處,因此想要找那‘鴻雁道人’替我傳信。”

鴻雁道人不是真道人,而是一位妖修。和白眉的境遇不同,鴻雁道人在修仙界很受歡迎,不是因為其他,正是因為其傳信功能。他修為甚高,等閑人不是他的對手,因而送信十分保險,不像傳音符容易被比自身修為高的人截下來。而鴻雁道人平日裏遊蕩四海,所見之人頗豐,時常可以打聽到很多旁人不知曉的東西。

他接下的信必然送得到,因為送不到的信他從不會接。

而且,這鴻雁道人送信也是要講究有緣人,什麼人得了他的眼,自然順利無比,若是入不了他的眼,便是散盡千金也難求。

“哦?你小子也算是有些本事,連鴻雁道人也能請的動。”晏千秋饒有興趣的挑眉道。

顧愈明苦笑道:“師父莫說笑了,我隻是剛把信寫好,至於鴻雁道人根本還未來得及見上一麵,再加上我現下這副模樣……隻能等寫完之後撞撞運氣了。”

“現下這副模樣”,配上顧愈明眉宇間難掩的落寞,晏千秋也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想了想,突然喜上眉梢道:“我可以幫你呀。”

“嗯?”顧愈明折著信箋,“師父打算怎麼幫我?”

“我幫你開後門啊。”晏千秋開心的將胳膊搭在顧愈明的肩膀上,“幫你開後門找到鴻雁道人,這事兒絕對好辦。”

“後門?”顧愈明回想了一下晏千秋難得靠譜的樣子,總覺得這次仍然是不靠譜更多一些。

他回頭覺得有幾分好笑,但還是繼續配合晏千秋道:“誰來給我開?”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晏千秋豎起了手指,繞了幾圈,“這個人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顧愈明狐疑的看了她兩眼,試探道:“師父你?”

晏千秋笑容僵了僵:“我哪有這樣的本事。”

顧愈明四下看了看:“那還能是誰?”

總不能是這周圍的桃花吧?

晏千秋不在賣關子,答道:“衝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