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渺小得泰然,如今卻無比的羞愧。

明出昂首向前走去,漸漸沉在無邊的夜色裏,隻有他的聲音響徹天空:“道可道,非恒道也。名可名,非恒名也。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恒無欲也,以觀其眇……”

第六十四章 走走(上)

我去見樊天時,他已經蘇醒幾日,見到我時,眼神略略亮了亮,隨即又恢複那副冰冷的模樣。他這一病,時日不短,麵露虛色,微微顯蒼白,這一冷臉便冷得徹底,竟像是與我素不相識。

我握在手心的麒麟有些溼潤。

好在他總算開口:“你回來了?不是要和無過雙宿雙飛做對神仙眷侶麼?”

還好還好,他沒有將我忘記。

他是何人,如何會不知道我與無過如今的境況,說這話分明是想來刺我一刺,興許還能從我口中得到些證實。他必定是希望我說我與無過有緣無分,無過他丟下我一個人遠走他鄉了,然後他居高臨下地批評我一番,見我痛哭流涕時再給些溫言軟語安慰安慰,如此我便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妾。

這一番安排可謂恩威並用,於我看來,卻是小孩心思。

我將麒麟伸到他跟前:“送給你的,戴上吧。”

他微微一愣,眼底的火苗閃了閃:“這個……”

“你生病的時候,我去求了神仙,有個神仙說你戴上這個,能佑你平安,是否有用,且戴著試試,橫豎不會傷身子的。”

我見他還在發愣,隻得伸手將麒麟戴在他頸項上,突然覺得好似一個母親在給孩子戴長命鎖,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眼底的火苗借勢燃起,突然一把抱住我:“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我就知道……終歸你心裏是有我的……”

我體內莫名地母性大發,雖被他摟得有些透不過氣,仍舊配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有你有你,我的兒……”

天地良心,有時人處在一個情境,便會十分投入這個情境,便忽略了和你一處在這個情境裏的人是誰,我說這話的時候,未曾經過腦子思考,隻憑著這麼一個感覺就脫口而出。

樊天的聲音和動作都僵在半空。

我尷尬地“咳咳”兩聲,趁勢退開,向著別處說道:“青天白日的,被人看見不好。”

他抓起我的手,不屑地說道:“怕什麼?在我的府裏,誰敢多嘴?”

我試圖抽手,他率先看穿我的意圖,是以我一抽再抽都抽不動,隻得任他抓著,身子卻離他兩個人遠,這個姿勢頗為奇怪,我於是望著他,他也望著我,我指望他鬆手,他指望我靠近,彼此互相指望著卻都沒有妥協的意思。

一個丫頭走進來,給我們送茶,見了這副陣勢,奇怪地看了半天,訥訥說道:“王爺,姑娘,請用茶。”說完,茶也未放下,原路端著又退回去了。片刻,聽得屋外丫頭驚呼道,“呀,該死,我竟連茶都忘放下了!”

樊天對跑進跑出的小丫頭視若無睹,挑釁地看著我。

於是我歎了口氣,迎著他一臉得意走近他。

他悶悶一笑,壓著嗓子在我耳邊低沉地說道:“早這樣不就完了,本王喜歡溫順些的女子。”

我於是很溫順地朝他一笑,滿意地聽到他倒抽的冷氣。

這一腳使了七分蠻勁三分法力,他合該疼上些時日。

“真真讓你失望了,我實在不是個溫順的女子。”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一舉動,想必在外人遠遠看來,竟是十分親昵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