萇議將討之,群臣鹹曰:「陛下不憂六十裏苻登,乃憂六百裏褐飛?」萇曰:「登非可卒殄,吾城亦非登所能卒圖。惡地多智,非常人也。南引褐飛,東結董成,甘言美說以成奸謀,若得杏城、李潤,惡地據之,控製遠近,相為羽翼,長安東北非複吾有。」於是潛軍赴之。萇時眾不滿二千,褐飛、惡地眾至數萬,氐胡赴之者首尾不絕。萇每見一軍至,輒有喜色。群下怪而問之,萇曰:「今同惡相濟,皆來會集,吾得乘勝席卷,一舉而覆其巢穴,東北無複餘也。」褐飛等以萇兵少,盡眾來攻。萇固壘不戰,示之以弱,潛遣子崇率騎數百,出其不意,以乘其後。褐飛兵擾亂,萇遣鎮遠王超、平遠譚亮率步騎擊之,褐飛眾大潰,斬褐飛及首級萬餘。惡地請降,萇待之如初。惡地每謂人曰:「吾自言智勇所施,足為一時之傑。校數諸雄,如吾之徒,皆應跨據一方,獸嘯千裏。遇姚公智力摧屈,是吾分也。」惡地猛毅清肅,不可幹以非義,嶺北諸豪皆敬憚之。

萇命其將當城於營處一柵孔中蒔樹一根,以旌戰功。歲餘,問之,城曰:「營所至小,已廣之矣。」萇曰:「少來鬥戰無如此快,以千六百人破三萬眾,國之事業,由此克舉。小乃為奇,大何足貴!」

貳城胡曹寅、王達獻馬三千匹。以寅為鎮北將軍、並州刺史,達鎮遠將軍、金城太守。

萇性簡率,群下有過,或麵加罵辱。太常權翼言於萇曰:「陛下弘達自任,不修小節,駕馭群雄,苞羅俊異,棄嫌錄善,有高祖之量。然輕慢之風,所宜除也。」萇曰:「吾之性也。吾於舜之美,未有片焉;漢祖之短,已收其一。若不聞讜言,安知過也!」

南羌竇鴦率戶五千來降,拜安西將軍。

萇下書,有複私仇者,皆誅之。將吏亡滅者,各隨所親以立後,振給長育之。

鎮東苟曜據逆萬堡,密引苻登。萇與登戰,敗於馬頭原,收眾複戰。姚碩德謂諸將曰:「上慎於輕戰,每欲以計取之。今戰既失利,而更逼賊者,必有由也。」萇聞而謂碩德曰:「登用兵遲緩,不識虛實,今輕兵直進,逕據吾東,必苟曜豎子與之連結也。事久變成,其禍難測。所以速戰者,欲使豎子謀之未就,好之未深,散敗其事耳。」進戰,大敗之,登退屯於郿。登將金槌以新平降萇,萇輕將數百騎入槌營。群下諫之,萇曰:「槌既去苻登,複欲圖我,將安所歸!且懷德初附,推款委質,吾複以不信待之,何以禦物乎!」群氐果有異謀,槌不從而止。

萇如陰密攻登,敕其太子興曰:「苟曜好奸變,將為國害,聞吾還北,必來見汝,汝便執之。」苟曜果見興於長安,興遣尹緯讓而誅之。

萇大敗登於安定東,置酒高會,諸將鹹曰:「若值魏武王,不令此賊至今,陛下將牢太過耳。」萇笑曰:「吾不如亡兄有四:身長八尺五寸,臂垂過膝,人望而畏之,一也;當十萬之眾,與天下爭衡,望麾而進,前無橫陣,二也;溫古知今,講論道藝,駕馭英雄,收羅雋異,三也;董率大眾,履險若夷,上下鹹允,人盡死力,四也。所以得建立功業,策任群賢者,正望算略中一片耳。」群臣鹹稱萬歲。

萇下書令留台諸鎮各置學官,勿有所廢,考試優劣,隨才擢敘。苻登驃騎將軍沒奕於率戶六千降,拜使持節、車騎將軍、高平公。

萇寢疾,遣姚碩德鎮李潤,尹緯守長安,召其太子興詣行營。征南姚方成言於興曰:「今寇賊未滅,上複寢疾,王統、苻胤等皆有部曲,終為人害,宜盡除之。」興於是誅苻胤、王統、王廣、徐成、毛盛,乃赴召。興至,萇怒曰:「王統兄弟是吾州裏,無他遠誌,徐成等昔在秦朝,並為名將。天下小定,吾方任之,奈何輒便誅害,令人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