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天外,老僧入定般,連夾菜都忘了。

池以歌想起了他們分手的時候。

那些過往被她壓在心底,一層層地往上積壓著東西,她不願意去碰它們,時間久了,她自欺欺人地以為真能放下,可當它們被重新挖掘出來,她才發現原來那些東西始終鮮活地存在於她的記憶裏,一點都沒有褪色。

臨近高考的時候,她和季錚之間已經有了不小的矛盾。

她媽媽體檢時被查出患有腫瘤,要不是舅舅說漏了嘴,她可能直到高考結束都被瞞在鼓裏。池爸爸早年因公殉職,她就隻有媽媽一個親人,池以歌根本就不敢想,如果母親的腫瘤是惡性,她該怎樣麵對未來的生活。

她心裏壓著事,又不想因為自己的家事影響到朋友們的備考,更不想因此影響到季錚,所以始終不願意告訴他。那段時間季錚的脾氣也不大好,一點小事都會成為爭吵的導火線,池以歌能感受到季錚當時的狀態不對,他似乎迫切地希望能從她的身上汲取到某種安全感,想要把她牢牢地綁在他身邊。

池以歌覺得很累,她和季錚好像成了兩隻刺蝟,明明是懷著想要擁抱的心在靠近,卻不小心用自己身上的尖刺弄傷了對方。

再後來,池以歌陪著媽媽出國養病,在爭執中拒絕了季錚報考同一個大學的提議,她換了聯係方式,一走就是漫長的六年。

她終於明白聞溪在得知她和季錚在一起後對她的擔心。

喜歡這件事,或許是促成兩個人在一起的根本,卻往往不能做長久相好的支撐。

“小姑娘家家的,吃那麼少做什麼。”趙老師將一大鍋龍蝦泡飯轉到她們這邊,拿過池以歌麵前的小碗,不容拒絕地動手給她盛了滿滿一碗龍蝦泡飯在她碗裏。

“我給你盛的,一定要吃得幹幹淨淨,不許剩下。”

“你們那,成天就想著減肥,小臉都瘦成什麼樣了,瞧瞧你這手腕子,都還沒我一個老太太來得粗,要我說啊,還是吃得胖點兒好看呢。”

趙老師絮絮叨叨地說著,給盛的泡飯滿得幾乎都要溢出來。她偏心地給她喜歡的學生舀了一大塊細嫩的龍蝦肉。

作為南市的老牌酒店,做泡飯選的龍蝦當然得是整隻的大龍蝦,鮮活的大龍蝦掐頭去尾,挑出蝦線,取出一塊塊的龍蝦肉,不過蝦殼也不必急著扔掉,剪成小塊扔到鍋裏,再加上小菜和白葡萄酒等作為調味,等上一段時間,就有了一鍋噴香的龍蝦高湯。

池以歌舀了一大勺泡飯吃下肚,熱熱的泡飯溫暖了她的胃,最重要的高湯掉得很好,一點都不會覺得腥臭,雜質也被過濾得很幹淨,米飯綿軟適口,被煮得透徹,裏邊還夾著龍蝦肉和拍得碎碎的薑蒜,幾根小青菜臥在泡飯上,和鮮紅的蝦殼擺在一起,顏色鮮豔奪目,好看得緊。

龍蝦肉被煮得恰到好處,卷起來的地方白白軟軟,外邊則是一層交錯的紅色,吃起來Q彈鮮香,很有嚼勁。

池以歌把龍蝦肉整個塞進嘴裏,“我小的時候跟著爸爸媽媽去吃年夜飯,每回快結束的時候,都有那麼一碗泡飯端上來,我可喜歡吃了,就是一整桌的人隻有那麼一盆,不好意思多盛。”

趙老師笑眯眯地看她乖乖把盛的泡飯吃了個幹淨,“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還要不要,要的話我再給你盛一碗。”

“我哪好意思老讓您給我盛啊。”池以歌拉拉趙老師的衣袖,湊過去跟老太太咬耳朵,“您是不知道,我那會兒總覺得龍蝦泡飯是拿之前被大家吃剩的龍蝦端下去給煮的,還奇怪明明都吃得差不多了,怎麼一燒成泡飯,就能多出那麼多肉來。”